那位归墟的殿下
越凉干脆也变回了原型,潜进水池里游出一段距离,过了会儿浮出水面,脑袋上顶着两朵浮萍。
他这段时间吃好睡好,又没有担忧的事情,灵脉的伤养得很好,基本已经康复。
约莫过完这个冬天,他就能完全回到覆世以前的实力水平。
没了玄甲,越凉总感觉背上空荡荡的,还有些痒,他游到太炀身边,拱起背脊,问,“阿郎,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奇怪?”
太炀睨了他一眼,觉得他像发胖的貔貅,憨厚的模样有些可爱。
“无甚稀奇,阿凉怎样都好。”
越凉满意了,张开四肢,慢悠悠地爬到他背上,半个身子浸没在水里,趁入夜时凉爽舒适,享受难能的惬意。
水塘中,一条巨大的黑龙静静浮在水面上,颈背处趴着一只白色的龙兽,蹄爪健壮,龙尾纤长,头顶的龙角只分两杈,尖端如墨晕般染着淡淡的黛蓝。一龙一兽身形相差不大,看起来倒是颇为和谐。
森林寂静,只有虫鸣声阵阵,自草木深处传来,一抹月光洒落在水塘里,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渡来的。
越凉趴得很舒服,大多时候都是太炀缠在他身上,他还没有体会过充当一枚放空挂件的感觉。
这种有依靠的感觉确实很舒服。
他满足地弹弹腿,察觉到自己要滑下去了,就蹭着往上爬了几寸,唤一个更舒适的位置趴。
太炀忽然对他道,“阿凉,别动。”他摆了摆尾巴,将身子沉进水里。
越凉不自觉就动得更多,前爪抱紧了他的脖子,力求能浮在水面上。
他根本没意识到另外的事,觉得像这样在水里扑腾也很好玩儿,玄武本就是好水的神兽,他可以呆在水里玩一整天也不觉得累。
太炀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阿凉,你别蹭了,孤好不容易才消了火。”
现在又被这小东西蹭起来了。
越凉一愣,随后好笑道,“为何你们武兽总在这时候着火,玄兽却一点影响也没有?”
“先别急着笑孤,入冬后你就知道错了。”太炀叹了口气,抬起尾巴一卷,把这只不安分的玄兽放到岸上,尽量离远一些,免得自己控制不住。
越凉当然不会乖乖听话,最多是变回人形,又欢脱地跳进水里,把太炀当成浮板坐,摘了枝香兰开始洗澡。
人形的重量比兽形轻很多,太炀安静地浮了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了。
越凉一边洗澡,一边同他商量着,“明天我打算带他们去做风干肉,但我只记得名字,完全忘掉做法了。阿郎明天一起去”
帝君不太喜欢和族里的小辈们混在一起,事实上他谁都不关心,只想呆在自己身边,这次应当也一样。
越凉满怀期待地等着。
果然,对方欣然答应,“允了。”
帝君总是这样的,顺着他的意思来,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以他胡闹到现在还没出事,也从未遇见过困难。
某种意义上,他被保护得很好。
越凉搓着太炀龙耳朵后面,薅下来一把厚重的龙鬃,在手里比了比长度,觉得或许等他换完毛后,攒下来的鬃毛可以做一件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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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办完他的私事,同太炀一起回到族里时,藏离正好过来找他。
藏离在欢闹的玄武外围找了一遍,没有看到越凉的身影,于是向旁边的小玄兽打听,“敢问你们祖神去了哪里”
小玄兽正喝得高兴,迷迷糊糊想了一下,高兴道,“方才有武兽见祖神回了殿,或许祖神要休息了吧。”
既然已经睡了,藏离自然不方便打扰,但他有很紧急的事确实要深夜过来。
他看了眼拜神殿二楼,透过窗子间的缝隙,可以看到房间里亮着光,越凉或许还没睡。
他于是踱入神殿中,牵了牵殿中间悬挂的磬石风铃,试探着问,“殿下,您休息了么?”
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提醒殿中人有访客到来。
越凉没有出现,角落里却有只硕大的白虎缓缓睁开眼,异瞳一蓝一绿,在黑暗中幽幽地注视着他。
藏离觉察到视线,平静地回望过去。
“你是谁”那头白虎问。
藏离顿了顿,才说,“鹿神藏离,我来找越凉殿下。阁下是”
那白虎站起身,抻了个懒腰,喉间逸出虎的低吼。
白獠从阴影处走出来,上下打量一番藏离,懒懒地说,“他出去了,还没有回来。我是他救回的白虎,伤势未愈,暂居此处。”
藏离这才想起越凉当初在爻鱼肚子里还救回了另一个人,原来就是这白虎。
他此番是来找越凉说事的,既然主人不在,只能明日再议了。
藏离有些失望,礼貌地同白獠道别,“既然殿下不在,我便先行离去。烦请阁下告知殿下一声,明日我会来寻他。”
白獠敷衍地嗯了一声,目光落藏离的鹿角上,一直到他离开拜神殿,才冷笑一声,又趴回阴暗处。
一个鹿神,真是罕见啊。
不知道他的鹿角能换多少黄金,鹿皮又能换多少神兽身上的东西,一定能赚到很多。
他现在急需要黄金,部落里还有另一个人在等他回去,他非拿不可。
白獠眯起眼,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越凉湿漉着头发回到殿里时,藏离已经走了。
他随手亮了支火把,走到角落里,给白獠换药,随口问,“晚上有谁来找过我吗?”
“一个自称是鹿神的家伙,让我给你捎句话,说明天还会来。”
越凉唔了一声,嘀咕道,“大概又是东秦的事吧,他就是绕不开这个结。”
他揭开缠藤,发现草药敷裹的地方已经溃烂了,新皮肉正在长愈回来,看起来又痒又疼,触目惊心。
白獠却恍若无事一般,翻了个身,随意道,“这鹿神,与你们很熟吗?”
越凉想了想,实诚道,“最近才认识的,说不上很熟吧。”但一起经历过事情,也可以算是同伴了。
“与你身边的那条黑龙呢?”
“就更不熟了。”越凉好笑道,“我家的黑龙同谁都不熟。”
那就没问题了。
白獠拍打着尾巴尖,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去,没再多问。
越凉给他敷的这种药很容易犯困,但药效好,且敷上去后又凉又麻的,能止疼。
越凉收拾起一地的草药,熄了火把,沿藤梯爬上二楼的房间。
进去前,他似不经意地看了眼白獠,默不作声,动作只微微一滞,令人看不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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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风干肉以前,越凉还得先做好另一个准备,即将猎物剖腹去脏,斩去四肢另外风干,只剩下头和身体,像一个容器。
这之后,要从矿山冶炼炉的底层刮取灵石的淬渣,将整头猎物裹进去,只留一个豁口。
随后再往猎物被破开的腹部里灌进灵流,以使灵流能够缓慢地浸润进肉中,变成神兽可以吃的肉。
最后再用淬渣把肚子封起来,将猎物挨个儿码放贮存,需要吃的时候再挖出来,将淬渣敲碎,吃里面风干好的肉。
“这种做法是向人族学来的,只是神兽各族的手法不一样,仍然延续人族的叫法,唤作‘风干’。”
太炀顿了顿,又缓慢地说,“其实同人族真正的‘风干’相去甚远,但在当时的大荒里人族活得最好,各族皆以人为信仰,崇拜智慧,是以沿用人族取的名字。”
越凉照他说的做,干劲十足,很快就先风干了一头羊,觉得很像是那么一回事。
但是成不成功还得由时间说了算,急不得,他只能再多做一些,练手感。
太炀趴在他身边,二人正躲在一方树荫底下,前方不远处就是矿山。
在舜苍的指挥下,这些天,矿山上帮工的所有人都已分工明确,效率奇高,以至于越凉都不禁赞叹。
六翼神在矿山深处开采,玄武们把灵石运出来,再交由地面的六翼神拉到半山腰,倒进那口巨大的冶炼炉里。
冶炼炉一直是由乌髓负责,他学得快,悟得也快,还会总结经验,把这样的重要大型物件交给他,越凉很放心。
乌髓有惊蛰帮忙,偶尔碰上同族之间有矛盾,惊蛰仗着自己是族里第一能打的武兽,总能把事情美满地解决掉。
但舜苍操持着整座矿山的大小事物,当真只有他自己而已,十分辛累。
越凉做到一半,有些累了,顺势靠在太炀的背上,看见矿山那边忙忙碌碌,许多六翼神和玄武都涌了出来,看样子要停工吃饭了。
他注视了一会儿,同太炀道,“阿郎,这一座矿山肯定是不够的,且我们不能一直住在树上。或许是该考虑一下迁族的事了。”
太炀缓慢地说,“迁族的事宜繁琐周密,稍有不慎便会出大错,此事尚待考量。”
越凉想了想,暂时决定明年搬迁,于是征求道,“我们有一整个冬天可以计划这件事,如果要搬,阿郎想搬去哪里?”
他问完才意识到,太炀同他一样,自重生起就一直在这块区域活动,还没去过远的地方,怎会知道要搬去哪里呢?
太炀想了想,淡淡笑道,“孤想搬去一处桃源乡,那里四季如春,有一座仙山,且物产丰沛,又同各族互通,是个好地方。只是不知如今还在不在。”
越凉来了兴致,“前世竟有这么好的地方”
“那地名唤‘归墟’,当年由你掌管着,如今或许已然坍塌。”
太炀摇摇头,“寻不到也无妨,再建一个就是了。”
越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封神时的神职好像就是归墟帝君。
只不过归墟是一片天外净土,又小又游离在红尘之外,所以他这个帝君的地位生生比执掌整个极北的太炀低了一头,只能称“殿下”。
好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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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小剧场(其实是我太困了想不出来)
(。)
感谢各位追文的大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