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丹是灵旭乾坤袋里之物，只是炼气期的低阶修士疗伤的低阶丹药而已。但对凡人来说，那是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圣药。红英待自己真诚友善，无瑕也是想到今生恐怕再无后会之期才有此一举。
    若有所思的走了一段路她回过神来，忽然停住脚步，看向四周满脸惊恐。
    黑石城不是白马寨与她飞过的那些全是人类的小地方，事实上在黑石城中人类是少数，妖类占了绝大多数。眼前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几乎全部是妖。无瑕之所以如此肯定，并非她察觉了妖气，而是这些妖虽都是人类的体型但大都还大大方方露着耳朵和尾巴，有些甚至脸上的毛还未褪去！
    妖类需要经过数次化形才能摆脱兽类所有特征化为与人类无二的体态，街上这些妖显然都还未化形完全。这不是无瑕惊恐的原因，她惊恐，是因为她知道妖类化形，哪怕第一次最初级的化形，都要等到修为达到上天初期，也就相当于人类的元婴初期！
    无瑕来三千都后一直没有遇到过半个妖修，又一直挂心回神洲大陆，直到此刻站在妖怪堆里她才想起这些。随之一个恐怖的念头钻进脑海——难道三千都的妖全部是上天初期以上的修为么！？
    无瑕立刻便否定了这个令她头皮发麻的荒唐猜测。
    她用神识扫过这条街上的所有存在，确定别说上天期连中天期都没有，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但她仍然满心疑惑。
    要知道，妖类天生寿命便比人类长久千万倍，因此修炼无比缓慢，且灵智开启非常晚，一般妖类几百上千岁才修炼到下天期，其灵智也不过相当于几岁的孩童罢了，更别说修炼到可以化形那将是多么漫长的岁月。
    当年枯荣树洞里的五尾白狐已经有了下天后期的修为尚且无法化形，灵智也未曾开启多少，才那般轻易陨落在南宫灵三人手中，而眼前这些妖明明有些只有人类修士炼气十二三层的修为，却都能维持基本人形，并且灵智不低的模样，看上去也不像压低了修为。
    枯荣树洞一行那中年道人说过有些妖天赋强大，不需修到上天期也可化形。但如果是这样，三千都出生的妖天赋强大的几率未免也太高了。
    正巧身边走过一个摇着老虎尾巴额头有个“王”字，走路歪歪扭扭的低阶妖修，无瑕便顺手逮进了无人的巷子里。
    搜魂过后无瑕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一切归功于两点。
    其一便是化形丹。
    化形丹是用三千都特有的炼妖草与多种其他灵草炼制的一种丹药，专供妖类化作人形所用。上天期以下的妖类服用化形丹并非真正化形，只是一种形态改变的表象罢了，不但每过一段时日就要服一颗维持人形，而且一旦受了一定程度的伤或损耗了一定程度的灵力就会变回兽形。
    此丹效果和缺点都与幻术相似，说白了就是一种类似于幻术的变身药剂而已。炼妖草在三千都到处都长得有，化形丹的丹方也不是秘密，因此大小药铺均有售。但即便化形丹如此普及，仍旧卖得十分好，“人皆有爱美之心”这句话说的不恰当，应该是“生灵皆有爱美之心”才对。不知从几千几万年前起，某个妖修觉得人的形态更美，化形丹便在三千都横空出世了，然后销售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值得一提的是化形丹并不能让妖修完全化作人形，化形的程度取决于丹药的品质、个体修为与运气等多种因素，并且修为低于相当于人类修士炼气十层以下的妖服用化形丹没有作用。无瑕捉来的这只小虎妖修为刚刚达到人类炼气十层水平，服用化形丹不久两条腿路还走不稳，不过运气不错，不像有些妖分明比他修为高化形后还留着满脸毛。
    无瑕不是妖，不理解这种心情，化形丹在她看来更像是搞笑的东西。她在意的是第二点。
    三千都的妖之所以灵智比神洲大陆的妖兽高，源于“开灵仪式”。
    三千都七大郡，每隔三百年会在都城与郡内数个大都市的祖灵庙中举行开灵仪式，召唤祖妖之灵，即祖灵。开灵仪式前几天每个家庭或门派都会将灵智未开的小妖送进最近的祖灵庙，祖灵降临时整个祖灵庙会被圣光笼整整一天，一天过后祖妖之灵离去。
    一个妖不论年龄一生只能接受一次开灵仪式洗礼，绝大多数的妖经过开灵仪式后灵智都会不同程度的开启，今后灵智增长的快慢与能增长到何种程度取决于天赋与修为。自然每次开灵仪式都有些妖无法开启灵智，这些妖只能寄希望于千万年的漫长修行随着修为增长灵智慢慢开启，否则便是一辈子的低等妖兽。
    了解完这些，无瑕不禁感叹三千都实在是个神奇的地方。那只被她抓来的小虎妖此刻已经恢复了神智，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看着她。
    “谢礼。”无瑕留给他一瓶丹药，转出小巷。
    第85章 飞龙郡盘龙城
    传送阵设于一间还算精美的屋子里，屋外排了长长的队伍，队伍最前端每隔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光芒一闪。
    来传送的人与妖大多都是筑基期或下天期以上, 无瑕便没有掩饰修为, 她站在队伍最末, 马上就有人站到了她的后面。最前面有一批人传送走了，队伍向前移动, 后面的人步子迈大了轻轻碰了无瑕一下。
    身后是名人类女修, 高挑纤细, 一身青衣, 有筑基后期修为。
    青衣女修抱歉道：“不好意思。”
    “没关系。”无瑕转回身。
    等了一个多时辰无瑕排到前方, 交了昂贵的传送费用后终于领了传送道具站到传送阵上。她看看手里的印牌心道有小波在不用此物她也可以传送, 但想归这么想, 她绝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明摆着告诉别人身有异宝的找死行为。
    传送阵一次只能传送六人，无瑕正好是最后一个，传送阵的光芒亮起，她无意间看见先前排在自己身后那青衣女修, 青衣女修站在传送阵外也看到了她, 礼貌的淡淡笑了笑，然后光芒涌动中那女修的身影便看不见了，等光芒散去，无瑕已经站在了另一间更豪华的屋子里。
    “欢迎各位来到盘龙城！盘龙城是飞龙郡都城，也是整个郡内最大的都市，住宿、车辆与商品费用都非常高昂！各位如果想在盘龙城内享受到最物美价廉的服务，可以咨询我们妖火商会哦！”这边主持阵法的兔耳女妖修热情的开始招揽生意。
    一同传送过来的人相互看了看，有两三个向那女妖修走去，其他人离开了屋子。
    来到室外无瑕才发现原来这个传送阵并没有直接设在盘龙城中，而是城外的山道上。整条山道两边建了许多大小差不多的屋子，每间屋子里每隔一会儿都会走出几个人，看来屋内都是各地通往此处的传送阵。
    无瑕跟随人群下山，没多久便看见远方一座巨大的城池，瞬间有些震惊。那座城盘山而建，远远望去如同一条睡卧的巨龙，难怪名为盘龙城。万千修士乘飞行法器或驾着遁光往那处汇聚，在那座山与城池的衬托下渺小的如同砂砾。
    飞龙郡，名字起的霸气，实际上却是七郡最小的一个。但就算这样，如盘龙城般庞大的城池无瑕在生长的神洲大陆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三千都，究竟有多么广阔？
    无瑕来到山脚城门处，守门的妖兵问她：“可有居住许可玉碟？”
    无瑕转眼见其他要入城的人也受到了询问，有人拿出一枚巴掌大的玉牌。
    她道：“没有。”
    妖兵闻言习以为常道：“一个月内前往青玉商会办理居住许可，若是一个月内便要出城则不必了。”然后侧开身放行。
    无瑕似懂非懂应了声，进入城中。
    盘龙城比黑石城大了无数倍，城中妖修自然也规模庞大得惊人，并且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一国之都外来人士向来不少，到处都有人新奇的四处张望摸摸看看，街道上各个商铺生意红火。
    无瑕走了一条街，便没再耽搁问清楚最近的典当行而去。
    在白马寨闭关那五十年陈元和白马寨储藏的灵石已经被消耗掉了大半，传送来盘龙城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现在无瑕身上剩的灵石已经不多了。她决定去把用不着的物品换成灵石。
    典当行在一条小巷子里，无瑕到的时候生意不怎么好，一个客人也没有。一名长了猫脸猫耳猫胡子的少女趴在柜台后面打瞌睡，柜台上还蜷缩着一只红纹虎斑小奶猫。
    无瑕的神识里立即传来了白煊的躁动，还以为有危险，随即却发现白煊兴奋的想出来是因为那只小奶猫。
    那小奶猫毛色鲜丽，漂亮至极，一对湛蓝的大眼睛可怜又可爱的望着她，十分乖巧聪慧的对她“喵”了一声。
    打瞌睡的少女醒了，甜甜笑道：“我弟弟可爱吧？下次开灵阿娘要把琥珀送去祖灵庙呢！”
    “它叫琥珀？还未开灵？”无瑕看了小奶猫一眼，少女说出“弟弟”两字时她清楚感觉到了白煊的失望与懊恼。
    “琥珀才五十多岁，没赶上上次开灵，只能等到两百多年后下次开灵了！对了，姐姐你要典当什么？”
    无瑕将一个乾坤袋放在柜台上，少女笑了句“姐姐稍等”便拿起乾坤袋转身撩开帘子进入里间。
    珈兰哼道：“一把年纪了还装小姑娘！”
    无瑕愣了愣，一笑：“我也一把年纪了。”
    “那怎么一样？她至少也好几百岁了，还叫你姐姐！”
    无瑕笑了笑，没再说话。其实珈兰真有点冤枉那女子了，妖类寿命动辄便是几千上万年，几百岁确实还是个孩子呢。
    无瑕离开典当行已经是月升时分，典当的多数都是灵旭乾坤袋里的物品，等级低，不值钱。盘龙城衣食住行都十分昂贵，无瑕没了无殇那乾坤袋里用不完的灵石，只好找了家最便宜的客栈。
    盘龙城虽繁华，但她对夜生活没有丝毫兴趣，进了房间便睡了。
    第二天起无瑕便开始在城中打听神洲大陆。
    她先是去客栈、茶楼那些人来人往的地方找些靠传递消息为生的人旁敲侧击，然后又去城中几家著名的书铺花了大把灵石借阅了许多历史悠久的古籍，后来又变装拜访了一些名声远扬见多识广的学者。起初她还遮遮掩掩的生怕引起别人注意，到后来她发现就算她在大街上大声喊出神洲大陆这四个字，别人至多也只是认为她有毛病罢了。
    就像神洲大陆不知三千都的存在，三千都同样也不知这世上还有一块土地名为神洲大陆！
    起早贪黑的忙碌了二十几日后，无瑕终于认清了这点。
    盘龙城已经是一郡都城，即使飞龙郡是七郡中最小的一个，她也无法再拿“这里的人见识少”这个借口来自欺欺人。
    无瑕整个人突然便精神萎顿了。
    珈兰忍了多日的话终于出口：“就算你找到回神洲大陆的方法又如何？你现在回去，被古阴和南宫琼霄知道了不是自寻死路？”
    这点无瑕又岂会未曾想过？
    但比起自身安危，她更担心颜绯月。
    她始终记得九华殿上她万念俱灰已经认命等死时，颜绯月那绝望又痛彻心扉的模样！她很怕他认为她已陨落，会自暴自弃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盘龙城内找不到神洲大陆的消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三千都真的无人知晓神洲大陆，另一种可能便是握有那些消息的人她现今接触不到。如果真的是第二种可能，那么她一直打听神洲大陆长久下去总有一天会被人盯上。在这陌生之地她孤立无援，若对方修为比她强大便危险了！
    若是安心留在三千都修行，待修为提升至元婴期，便不必担心被人设计，还有可能接触到神洲大陆的消息，回到神洲大陆也不必惧怕古阴与南宫琼霄，一举数得。
    无瑕知道珈兰的意思，其实她自己也早就想到了。她向后靠在床头，闭目。
    珈兰叹道：“丫头，颜小子心志之坚或许出你所料，你莫太小看了他！关心则乱啊！”
    无瑕很清楚秦泫道君与颜安都会看着颜绯月，再说颜家老祖也不可能让颜绯月这个下任家主继承人有任何危险。
    她确实是关心则乱。
    眼前唯一的路就是不断提升修为，早日跻身强者的行列。
    她转头望向窗外一轮新月，目光渐渐坚定。
    进城时守门的妖兵曾让无瑕一个月内去青玉商会办理居住许可，算算时间再过两日便超过期限了。无瑕并不清楚超过一个月不去办理这个许可会有何后果，但她不打算亲自去试。既已决定留在三千度，还是办了的好。
    青玉商会是飞龙郡四大商会之一，盘龙城作为飞龙郡都城，每年前来的外地人士都络绎不绝，妖帝下令将城外万里大山都开辟做了洞府，租给有长住打算的外地人士。
    洞府开辟的大工程乃朝廷与四大商会合力完成，妖帝将租用洞府的一切繁复事务与权限都下放给了四大商会，朝廷只从中提取部分收入。四大商会采用轮岗制，一家管理五十年，现下正是青玉商会负责。
    无瑕从客栈掌柜那里打听到这些便果断退了房，虽然这家客栈很便宜，但日积月累也是笔庞大开销。
    青玉商会位于距城门高了三圈不止的高山处，一栋七八层楼的建筑修得气派又古雅。
    居住许可有两种类型，十年以下算短住在五楼办理，十年以上算长住在六楼办理。无瑕领了号码牌上六楼发现一大早人就很多，大家都坐在类似大厅的大房间里等待，旁侧有个小房间每过一会儿就会有名小妖童送一个人出来，同时喊一个号码进去。
    直到午后才叫到无瑕手里的号码，无瑕起身，跟在小妖童身后进入小房间。
    第86章 炼丹术
    小房间中有张大桌子，桌后坐了名师爷打扮下天中期妖修，虽然那师爷帽戴的严严实实, 无瑕还是看见了下面露出来的半截毛耳朵。
    师爷拿了把铜鼓折扇, 敲了敲桌子, 说：“白光的小灵脉，蓝光的中型灵脉, 金光的大灵脉。五十年起租, 一次性租满一百年可享受两成优惠！选哪个？”
    桌子上是一张地图, 地图上的崇山峻岭就是盘龙城外洞府所在的山脉, 大部分山峰上都有指甲盖那么大的光芒闪烁, 白色最多, 其次蓝色, 金色最少，而一些没有光芒的山峰便是已经租完了。
    无瑕皱眉看了许久，最后指住一座位置偏远跟四周山脉都离得不近的发白光的小山峰，问道：“这里靠近山顶的洞府还有空余么？租五十年多少灵石？”
    师爷伸头一看, “晓晴峰啊？靠近山顶还空着几间, 因为那座山灵脉不佳，位置不好，很少有人选。你确定要选那里？”
    “多少？”
    师爷报了价钱，心中却道没钱来盘龙城做什么？
    无瑕将如数的灵石装进南宫静的小乾坤袋里放在桌上，“就那里了，我今日就过去。”
    师爷带着满脸毫不掩饰的鄙夷给无瑕办了手续，最后交给她一块玉牌，“这是洞府门牌，上面有洞府号码。五十年内凭此居住许可玉碟可以自由进出盘龙城，并在城中停留超过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