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救我！”顾大丫扑过去，却被牢门挡住。
    顾奕辰站在牢门前，在昏暗的光线下俯下身，望着顾大丫轻笑了声：“你向我求救？”
    笑声入耳，汗毛竖起，顾大丫差点往后倒退，但最终她忍住了，抓住他的袍角哭诉：“四叔，大丫错了，大丫昨儿不该来县里，不然就不会被王文博缠上，也就不会惹上祸事，呜呜……”
    顾奕辰退后一步，抖开袍角，不咸不淡的道：“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
    顾大丫从他的话里听出危机，爬起来连声道：“四叔，只要您可帮我，我一定会咬死王文博欺男霸女，将他送进监牢里！”
    顾奕辰眉梢微挑，还未回应，隔壁监牢中忽然传来喊声：“奕辰兄，奕辰兄是你吗？”
    顾奕辰转过头，昏暗的光线中，瞧见隔壁监牢中扑过来一个身影，隔着栅栏使劲朝他伸手，顾奕辰嘴角勾起一丝兴味：“庞怀瑾？”
    那人正是庞怀瑾，虽未换上囚衣，但长袍脏污破损，很是狼狈，他满怀希翼朝顾奕辰点头：“是我。奕辰兄，之前是我糊涂，还请看看咱们同窗多年的情分上，一定要救救我！”
    顾奕辰踱步走过去，声音清淡：“我记着，两个时辰前，在学堂里你指认我有谋害王文博的嫌疑，而今你求我帮你……”
    他适时停住，留白之处却叫庞怀瑾面色发僵，与他同监的犯人原本还有些畏惧，但听到顾奕辰这话，一下子放松了，立时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听到那些毫不掩饰的嘲笑声，庞怀瑾身体发抖，他要是不能从牢里出去，不等审判，或许就被同监的贼偷和杀人犯先一步弄死。
    因为投入牢中不到一个时辰，他就遭遇了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羞辱和欺凌，他呵斥呼救，但那些狱吏无动于衷，反倒惹来同监恶人更多的拳脚和羞辱。
    他愤怒，他怨恨，他要报仇！
    但要报仇，就得先出这监牢！
    庞怀瑾一咬牙，隔着栅栏噗通跪下，顾奕辰挑眉退后一步，瞧了隔壁同样跪着的顾大丫，目光回到庞怀瑾身上，轻笑了声：“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我瞧着你这膝下与别人并无差别。”
    庞怀瑾当然瞧得见隔壁的顾大丫，也听得出顾奕辰的嘲讽，手指几乎抠进坚硬的地面，面上颓败又绝望地道：“奕辰兄，如果羞辱我能让你解气，你尽管羞辱，这是我做错事的代价。”
    顾奕辰原本浮在面上的笑意，一下子消散，微眯着眸子瞧着跪在跟前忍辱负重的庞怀瑾，脑海里浮现一段杂乱的梦境。
    ——暴雨之下，他在泥地里爬行，忽然一只穿着官靴的脚踩在他受伤的腿上，一张志得意满的脸居高临下地冲他道：“奕辰兄，你可曾想到有一日会被我踩在脚下吗？”
    “奕辰兄，我求你救我出去，出去后我一定唯你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庞怀瑾恳求的声音与梦境中志得意满的声音重合在一起，顾奕辰倏地俯下身，盯住庞怀瑾的双眼道：“对我唯命是从……不用等到以后，就从现在开始。”
    对上眼神那一瞬，庞怀瑾有种被猛兽盯住的心悸感，但此刻他不能退，颤着声追问：“我答应你，你能保证救我出监牢？”
    顾奕辰嘴角弧度扩大，吐出两个字：“当然。”
    “四叔，四叔，求求你也救救我！”顾大丫膝行着冲顾奕辰喊道。
    顾奕辰目光瞥过去，声音淡漠：“能否出去，得看你如何做。”
    顾大丫立刻喊道：“四叔，我都听你，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叫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前头传来脚步声，又有人进来了，顾奕辰淡声打断顾大丫的话：“昨晚你们二人相约，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又如何遭遇王文博纠缠，只需如实告知县令大人即可。”
    顾大丫愣住，但很快明白过来，扭头看向隔壁的庞怀瑾，庞怀瑾也恰好看过来，四目相对，眼神交汇。
    “带犯人过堂！”
    恰在这时，前头喊了一声，很快就有衙役过来打开牢门，将顾大丫和庞怀瑾都压了出去。
    顾奕辰不急不缓地走了出去，他没有上堂，而是作为围观群众站在堂外。
    首富之子案子开审的消息一传开，县里的人只要能脱开身的，都蜂拥涌向县衙瞧热闹。
    这消息也传到了一品香酒楼，顾伯山再也坐不住，留下一族侄看护醉倒的顾大郎，带着其余人赶去县衙。
    等他们赶到时，已经开审一刻有余，双方各持一词。
    王家下人与周元朴咬定庞怀瑾和顾大丫设计坑害王文博，而庞怀瑾则咬定自己受王文博威逼，这才透露了他与顾大丫相会之地，而后就被王家下人驱离，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一概不知。
    顾大丫殷殷哭诉自己受蒙骗，以为相会的是庞怀瑾，不料来的是王文博，因为死命不从，双方扭打间不甚落水。
    顾伯山赶来时，恰好听到顾大丫的哭诉，气得脸色铁青，差点冲入堂内，但被顾奕辰及时拉住。
    “这事你早已知道？”顾伯山质问他。
    顾奕辰叹了口气：“爹，等此案了结，有些事得及早办了。”
    顾伯山蹙眉：“办什么事？”
    顾奕辰还未回应，案情有了变故。
    王家下人将刚刚醒来的王文博抬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王家那对宠孙（儿）如命的婆媳，一进堂内就哭天喊地求县令大人给她们做主，因为王文博虽被救醒，但眼歪嘴斜淌口水，见着仇人眼底充血，但除了大喊“贱人”，竟吐不出其他清晰话语。
    若是顾蓁蓁在场，便会知道王文博这是因为落水受凉得了面瘫之症。
    王继仁见儿子这般惨状，满腔愤恨，噗通跪在堂下，仰头冲陆大人道：“小老儿愿捐献一半家财给朝廷，只求县令大人整治坑害我儿的恶人！”
    此言一出，堂外一片哗然，王家的一半家财怕是比林县十年税赋都要多。
    庞怀瑾一下子慌了，扭头去寻堂外的顾奕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