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伯山带着顾大郎顾三郎去了县衙，一同去的还有族里几名青壮，但更多的留了下来，自动组成卫队，在村口和顾家院外巡逻，谨防王家再打上门。
    顾蓁蓁心情很复杂，上辈子的现代生活，人们习惯了小家庭，亲戚间的走动日趋稀少，更无族人的概念，这似乎是社会的一种进步。但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个各方面都落后现代的时代，她却体会到这种被族人相护，被村民维护的滋味，她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如潮水般翻涌不停。
    她噌地站起身，二妮似被惊着，白着小脸问她：“小姑怎么了？是不是爷爷他们……”
    “不是，他们不会有事，就算顾大丫有错，王文博也不会占理，你爷爷他们会去找你四叔，有他在，王家就不能指鹿为马。”顾蓁蓁安抚住二妮，就开了院门，请求一名族人去石碾村给赵大牛带消息，而后去了粮仓查看家里豆类的储量。
    有些事情该提早做起来。
    她预料的也没错，顾伯山确实去邙山去叫顾奕辰，不过没见着人。
    因为庞怀瑾被周元朴带走后，顾奕辰上完了当节课，便下了邙山入县城了，但也叫同窗给家里人留了消息，叫他们入城后去一品香酒楼。
    顾伯山等人依言去了酒楼，依然没有见到顾奕辰，但得了口信，叫他们等着，事情他会处理。
    顾大郎有些按捺不住，但被顾伯山的眼神压着，袁掌柜又专门备了酒菜，顾大郎郁闷之下拿了酒壶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了，然后……然后就栽在桌上。
    因为，他喝的是经过蒸馏提纯的醇香酒，与昨日王文博喝的一样，但酒量远没有王文博好。
    当然，这蒸馏的法子是顾蓁蓁给的，在没有玻璃器具的情况下袁掌柜能将之实现，也是他的本事。
    此刻，袁掌柜见顾五姑娘的大哥被一杯醇香酒放倒，哪里还有得意，急忙跟顾伯山致歉。
    顾伯山摆手：“无事，将酒撤了就行。我们这些人还要在这叨扰些时候，给你添麻烦了。”
    袁掌柜忙说不麻烦不麻烦，嘱咐丁二在旁照看，自己则去厨房催菜，只是出门前看了眼顾三郎。
    顾伯山了然，冲顾三郎道：“你去后厨给你张叔帮忙。”
    顾三郎立刻应声，起身追着袁掌柜去了后厨，然后被张大厨指挥得团团转，忙得都忘了顾大丫的官司。
    不过就算他没忘，这事也无需他个憨憨出手，就连顾伯山也只是在酒楼等候。
    说来也巧，县令陆大人去府城公差数日，今儿才回来，还未喝上一杯茶，周主簿就将王家这件烫手山芋一般的案子递交给了他，而顾奕辰几乎同时上门求见。
    翻看了案情，又听了双方陈述，陆大人也没见嫌疑人庞怀瑾，而是叫衙役去王家，将溺水的二人都带来衙门。
    没错，顾大丫被带去了王家，并没有送进县衙。
    顾奕辰请命跟随衙役一道去王家，陆大人准了。
    首富之家的门自然不那么好进，好在有能言善辩的顾小三元在，一行人得已进门，见到了被捆绑着的顾大丫，以及高烧昏迷说胡话的王文博。
    春日夜里的河水凉啊，首富之家的公子哥身娇肉贵，落水着凉发个烧也是常理不是？
    衙役们没啥同情心，甚至有点想笑，当然他们忍住了。只是陆大人的指令不大好完成，他们齐齐看向顾奕辰。
    顾奕辰神色如常地退出了王文博奢华的房间，转头看向被丢在墙角奄奄一息的顾大丫，对衙役们道：“王公子病重，不宜挪动，你们带上她回去交差。”
    衙役们应声，正要行动，王继仁怒声喝止：“这是害我儿落水的罪魁祸首，你们不能就这么把她带走。”
    顾奕辰转向王继仁，眉梢微挑：“王老爷是打算阻碍公务，还是要动用私刑？”
    王继仁脸色微变，顾奕辰的话是两个坑，哪一个坑他都不想踩，因为县令陆大人绝不会放过抓他痛脚的机会。
    是他错了，当初见陆大人年轻又没啥背景，便对他怠慢了些，也不够警醒，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被他逼得交出隐匿的田亩，这还没缓过气，博儿又出了事。
    他原想私下处置残害博儿之人，却没料到那吃了他王家无数银钱的周主簿，还有周家那小儿子，却将事情直接闹上了县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如今更是拿捏个乡下丫头都不行！
    见王继仁眼底泛出血丝，顾奕辰好心提醒他：“王老爷，年纪大了得戒燥戒怒，不然于身体不利。”
    “你，你——”王继仁手指向顾奕辰，只觉一股血冲至喉咙，竟说不出别的话。
    顾奕辰便对衙役道：“看来王老爷没有意见，你们把人带走。”
    衙役立时领命，一左一右搀起奄奄一息的顾大丫，但没给她解绳子，顾奕辰也没提。
    王继仁冲着他的背影吼道：“顾奕辰是你要循私枉法，这害人的丫头是你顾家的人！”
    顾奕辰回头，神色冷淡地对王继仁道：“她是姓顾，从血缘上说是我的侄女，王老爷不信任我也在常理中，你可以去找陆大人申诉。”
    “我当然要去！”王继仁怒吼，叮嘱了家人照看好独苗，便追赶前头的顾奕辰。
    到了县衙，他立刻求见陆大人，却被告知陆大人正在沐浴更衣，叫他在外头等。
    他只能等着，然后发现顾奕辰不见了，他不放心想去寻找，却被衙役警告县衙不得随意走动。
    什么不得随意走动，就在去年，他进这县衙如进自己庭院一般！
    这才过去一年，仅仅一年！
    顾奕辰不知道王继仁的悲愤，他身为嫌疑人的亲属，自然是不能参与案情审判的，但可以探视。
    林县山多地窄不富裕，县衙监牢自然好不到哪去。
    昏暗逼仄的牢房，脏污凶恶的犯人，还有不时蹿出来的老鼠虫蚁，顾大丫刚被丢入独间后就挣扎起身，还未挣开绳子，便对上顾奕辰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