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霞光下，眉目如画的少女如同披了一件霞衣霓裳，耀得人一时失了声。
    顾奕辰首先反应过来，他快步走到少女跟前，挡住那些窥视的目光，嘴角含笑说道：“原本不饿，但闻到猪蹄的香气肚子就咕噜叫唤起来，我是等不了了，咱们赶紧进屋。”
    说罢，不由分说将她往里带，却被冲出来的大宝二宝挡了路。
    双胞胎抱住她的腿，又叫又嚷：“姑姑，大宝要吃猪蹄，大宝拿肉肉跟你换。”
    “二宝也跟姑姑换。”
    大宝二宝刚刚在地上打过滚，浑身的尘土蹭到她的衣裙上，顾蓁蓁不好跟不懂事的孩子计较，她扭头冲顾二郎道：“猪肉比猪蹄价高，小妹不好占二哥的便宜。”
    顾二郎暗道顾蓁蓁还算识趣，正要上前拉扯开自家宝贝儿子，不想李氏追出来，冲着他使眼色，又冲顾蓁蓁赔笑脸：“小妹，咱都是一家人，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嫂子拿一碗肉跟你换一碗猪蹄，你亏不了。”
    这下，不但顾二郎愣住了，外头的村民也愣住了，不懂事的孩子馋嘴也就罢了，一个妇人也馋嘴到拿等量的猪肉换不值钱的猪蹄，这就很不对劲了。
    身为枕边人，顾二郎更清楚李氏不肯吃亏的性子，但现在她明摆着吃亏也要拿肉换猪蹄……他猛吸一口香味，惊讶地冲李氏问道：“这飘到门外的香味，是猪蹄散发出来的？”
    李氏点头，抚着肚子道：“小妹会做菜，猪蹄焖得香得呦，我肚子里的娃都闹腾着要吃。你也跟小妹好好说说，叫她跟咱换一碗，我这嫂子的面子不如你这二哥好使。”
    顾大丫忍无可忍，压着声音提醒李氏：“猪肉是我买的。”
    “你买的又如何？”李氏白了她一眼，嗓门没有半点收敛，“你爹今早可说了，咱两房的吃食得紧着我这个孕妇，你要不服气找你爹说去。”
    院墙外的村民先是惊讶猪蹄比大块肉还香之事，紧接着又见顾家婶侄俩争锋相对，双眼越发亮了，就着肉香听八卦，这滋味真酸爽啊！
    这时，一直沉默的顾伯山忽然冲自家人开口：“别杵路上挡人道，都进院去。”
    顾伯山不轻易开口，一旦开口，便是分了家顾大郎顾二郎等人还是下意识地遵从，纷纷应声抬脚进院，就连抱着顾蓁蓁大腿的大宝二宝都不敢闹腾，任由李氏一手一个拉他们进院。
    转眼间，顾家人都进了院，顾伯山走在最后，跨过门槛后又转过身，抬眼望着外头的村民问道：“蓬门寒屋，诸位可要进来吃一碗茶？”
    都说端茶送客，村民们大多还是要脸的，就算有无赖子，也不敢冲秀才公的亲爹耍无赖不是。
    于是，村民们讪笑着摆手说不用，赶紧告辞散去。
    至于走远后，是不是要嚼一嚼刚刚的事？那是一定的。
    若没有别的新鲜事，今儿这事被嚼个十天半月都不带腻味的。
    这嚼着嚼着，就有些不对味了。
    顾家大房的大丫头，当着一众村民的面邀请顾家二老去自家吃肉，怎么瞧都有一股刻意的味道。
    这一旦刻意，真孝敬还是假孝敬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上好的猪肉做得还没下脚料的猪蹄美味，这顾家大丫头还冲外显摆，可真是闹了笑话咯。
    原本有些想要求娶她的人家，这会也犹豫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顾家人进了院子，各自放下农具后，也无人张口，气氛怪异得很。
    还是大宝二宝再次闹腾着吃猪蹄，李氏又拿她肚子里的娃说话，顾陈氏烦不胜烦，对幺女道：“蓁蓁，照你二嫂说的，分一碗猪蹄端过来。”
    “娘，两只猪蹄能有多少，一只碗就装下了。”顾蓁蓁笑着指向灶台上温着的瓦罐，“您别看罐子大，里头大半是黄豆了，所以二嫂的话我还真不好接。”
    瞧见李氏要说话，顾陈氏抢在前头道：“一只猪蹄掺些黄豆收拾一碗，谁要不乐意就别吃。”
    话都被堵了，还有自家男人盯着，李氏不乐意也没敢吭声。
    顾蓁蓁照着顾陈氏说的收拾了一碗猪蹄黄豆，经过长时间的焖煮，皮肉微红，晃悠悠地挂在骨头上，颗颗饱满的黄豆裹了油花，叫人忍不住吞咽口水，恨不得立时下筷子。
    当然，有顾陈氏镇着，就算馋得直流口水也没人先动筷子。
    倒是大大咧咧的顾三郎笑呵呵地开了口：“娘，您和爹跟大哥二哥他们去堂屋上桌吃饭，我和弟妹几个留灶屋吃。”
    见到瓦罐里的黄豆猪蹄及另一个灶上的水煮白肉之前，顾大郎身为长兄，必然会张口邀请顾三郎往下的三个弟妹一道上桌吃肉，但现在他张不了这个口，埋头急步出了灶屋。
    顾陈氏瞧见大儿子羞臊离开，她横了眼三儿子，没好气地道：“行，我们去堂屋，不耽误你啃猪蹄。”
    被识破的顾三郎讪笑搓手，顾陈氏没再训他，接过幺女递过来的装满黄豆猪蹄的陶碗，抬脚往堂屋去。别说，这香味扑鼻，她也有些抵不住，脚步加快。
    李氏和大宝二宝立马吸着鼻子追上去，顾二郎紧随其后，至于灶屋里的事，自两房合伙后，二房就没沾过手。
    顾大丫沉默地盛豆饭，王氏小心朝她瞧了眼，这才飞快从锅里舀出一大碗肉，送到顾蓁蓁跟前：“小妹，这是换的肉。”
    除了大房母女，留在灶屋里的人已经端着碗，围着架着瓦罐的灶台团团坐下，对于王氏送来的大碗肉，他们都没分一个眼神。
    顾蓁蓁也抬手挡了：“大嫂，爹娘今晚跟你们吃，我们送碗猪蹄是应当的，并不用你们拿肉来换。”
    “可是……之前说好的。”王氏喃喃，抬头又瞧了眼顾大丫。
    舀饭的木勺扣入碗里，顾大丫忽地转过身，望着顾蓁蓁眼圈泛红地说道：“小姑，大丫知道自己手艺不好，白白糟蹋了猪肉，只是换肉是一早说定的，奶奶也应了……”
    “你奶奶心宽，不会计较一碗肉。”顾奕辰冷声打断，眼神淡漠地望着顾大丫道，“干了一天活，大家肚子都空了，就算再好的戏，空着肚子的人也没心情欣赏。”
    顾大丫的脸瞬间涨红，只不知是臊的，还是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