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哥的雇佣契书？”
    朝食过后，一家人还未离桌，顾奕辰拿出一张契书，顾蓁蓁一把抢过，扫过契书，惊愕地盯着上面的手印：“这真是赵老六的手印，四哥你是如何逼得他同意签下这份契书？”
    顾奕辰纠正她：“我没逼他，这是公平交易。”
    顾蓁蓁对他这话半个字不信，不是不信他的人品，而是不信赵老六的人品，她也没急于询问其中细节，转头问赵大牛：“赵大哥，这张契书中写明你为我家长工五年，只包食宿衣物，并无工钱……”她有些说不下去，这契书也太苛刻了，她白了顾奕辰一眼。
    顾奕辰瞥她一眼：“若开了工钱，你想赵老六每月上咱家来讨钱。”
    顾蓁蓁无言以对，顾三郎插话道：“那就等五年后，赵大哥走的时候，咱家给他一些工钱。”
    顾陈氏点头表示赞同：“就按别家雇佣长工的工钱算。”
    顾蓁蓁想了想补充道：“赵大哥若是想走，这份契书可以作废。”
    赵大牛闻言愣了一下，垂眼看向身前的陶碗，陶碗很干净，不剩一粒米。
    不知为何，明明看不见他的眼神，顾蓁蓁却莫名觉得赵大牛在失望，脑子一抽，她张口说道：“赵大哥若不想走，在我家住多久都行。”
    这话一出，饭桌前的人齐刷刷转头看向她，她立时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对，张口要描补，赵大牛已经抬头，眼底流露出神采，张口应了声：“好。”
    顾蓁蓁：“……”她现在还能改口吗？
    “不要，工钱。”赵大牛补充一句，又低头看空碗，“一顿一碗。”
    顾蓁蓁还未回应，顾三郎高兴地抬手拍赵大牛的肩膀：“赵哥放心，咱家绝不会让你饿着，一碗不够就两碗，三碗四碗也行。”
    瞧见顾三郎抬手，顾奕辰惊得眼皮一跳，下意识张口阻止，但刚喊出“不”字，顾三郎的巴掌已经落在赵大牛的肩上，而赵大牛并无半点过激之举，他提着的心放了回去，顾三郎却皱眉问他：“四弟你不同意？赵哥都不要工钱了，再不给他吃饱就不地道了。”
    顾伯山与顾陈氏朝顾奕辰看来的目光也透着不赞同，顾奕辰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好在小五为他说话。
    “三哥，四哥的意思是光管吃食不够，四季衣裳，还有工钱都不会少。”顾蓁蓁笑盈盈地跟顾三郎解释。
    顾三郎闻言恍然大悟，挠着头讪笑着冲冷脸的顾奕辰道歉：“四弟，三哥误会你了，三哥给你道歉。”
    顾奕辰脸上的冷色散去，道了声：“无事。”
    “既然签了契书，赵大哥就不用住在庙里。娘，你说是吧？”顾蓁蓁朝顾陈氏讨好地笑。
    女生外向！
    顾陈氏脑海里首先冒出这个念头，下一瞬就否定这念头，她家蓁蓁这是心善，还没有哪家姑娘嫁给自家长工的，毕竟门不当户不对！
    转过弯后，顾陈氏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松开了，见老伴也没反对的意思，便点头应了，吩咐三儿子：“三郎，你去庙里收拾被子，以后赵家大郎与你同住一屋。”
    “好嘞。”顾三郎痛快应下，起身要去庙里，顾奕辰叫住他。
    “三哥，你我兄弟住一屋即可。”
    顾三郎不好意思地挠头：“四弟，你真不嫌我打呼噜？”
    “……”顾奕辰含笑摇头，“我平日少有归家，偶尔两日无关大碍。”
    “等咱挣了钱，咱家砌新房，一人一间屋。”顾蓁蓁笑盈盈地说道。
    顾陈氏嗔她一眼：“还没影子的事，你倒是先夸上口了。”
    “我先夸口让娘高兴高兴。”
    “你这丫头平日里乖一些娘就高兴。”
    跑去赵家那边探听了详情的顾大丫，回了顾家就听到堂屋内传出阵阵笑声，她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
    赵老六这蠢货，顾奕辰一个欲擒故纵就把他吓住了，乖乖签了赵大牛的雇佣契书。吴二狗子更是个怂蛋，被顾奕辰拿衙门一吓，真就带着吴家人撤了。
    顾奕辰这个奸诈之人，不光得了名声，还用一张契书将赵大牛从赵家的泥泽中拔了出来，等赵大牛日后恢复了记忆，必然会回报于他。
    这份回报本该是属于她的！
    自灶屋出来的王氏，觑见大丫阴鸷的眼神，吓得掉头回去，身后却响起一道喊声：“娘。”
    王氏身体一抖，艰难地转回身，扯出一个笑脸道：“大丫回来了，进屋吃饭吧。”
    顾大丫看不上王氏这畏畏缩缩的样子，这会更没心情迂回，冷着脸道：“我别的吃不下，你给我煮个鸡蛋羹，我吃完就去趟县里。”
    王氏闻言一脸为难，灶屋内传出李氏的讥讽声：“大嫂，我这双身子都没吃上鸡蛋羹，你家大丫张口就要吃，你是不是把我那份谋了给大丫？”
    王氏慌忙否认：“没有的事，弟妹你误会了。”
    “王氏，到底是我误会，还是把我当傻子耍？”李氏叫嚷起来，“不过是麻烦你帮忙做个饭，你倒是谋算起我们二房的吃食来了！王氏，你是不是忘了我肚里这个差点被你们母女俩弄没了？你个缺德丧良心的……”
    “行了，别瞎嚷嚷，大嫂不是那样的人。”顾二郎出言阻止。
    “顾老二，连你也欺负我们娘俩，呜呜呜，我不活了……”
    “好了！”
    灶屋内顾大郎一声断喝，压住所有声音后，沉着脸道：“弟妹生下三宝之前，两房吃食都紧着弟妹。至于别的人，不想吃就别吃！”
    那边动静闹得大，堂屋内的人自然听得到，顾陈氏好几次想出声弹压，却又强制压下，只是心中着恼，冲着老伴发作：“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顾伯山：“……”
    “子不孝父之过……”顾三郎这两日听得多了，下意识嘀咕出来，忽然察觉四周好安静，疑惑抬头，便对上亲爹的黑脸，他一个哆嗦，声音也哆嗦，“爹，儿子不，不敢指责父亲，这，这两日早课，四弟教侄儿侄女们读书，儿子听多了，就，就记住了一两句……”
    顾伯山等顾三郎哆哆嗦嗦说完，开口道：“既然喜欢听，打明儿起，你跟着侄儿侄女一起上早课。”
    顾三郎顿时一脸惊吓，但对上他爹的冷脸，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哭丧着脸应了下来。
    从今往后，他再不敢瞎说大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