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魔族归顺的条件是什么。”颜淮走了,条款也得继续拟定,宴止望着窗外雪落,不觉去想,他离功成又近了几步。
“……这。”玄夜一顿,“他们愿奉府君为尊……”
“就这般?”
“也希望可以昭之天下,他们魔族王族血脉未灭,重凝魔族聚力。”
“可,颜淮与我来当这魔尊无甚差别。”宴止一笑,眼神沉静偏冷,“魔族这要求,以血脉做论断,终究是浅薄了。”
这些个人啊魔啊的,太过注重自身血脉传承,也不管对方心性品质,血脉到了,就归为一类,何尝不是愚昧之举。
不过这也给了宴止时机,与三族相联,同破九霄天。
自他大张旗鼓地向修界宣战后,春秋十一已开拔赴往极北域,不日便可抵达消磨玄天宗卫疆之力。
再往后……再往后,由颜淮率领魔族解决了两境交界处那些个碍事的修士。
如此这般,他离功成便不过毫厘了。
北境
玄北界域成千数万年的清寂荒凉,在修士们开拔入此内后迎来了久违的喧哗。
李之凤负手冰川之上,低低叹了句:“你不该来的。”
“哪有什么该不该。”景容伸手按在了阵法之上,感受着古老阵法的纹理脉络,这无声无息间,勾连千里万里的巨网,凝结了多少前辈大能的心血。
玄北界域细雪飘摇,修士分拨立于此地,景容身为宗主,无形中早居于首位。
风中带着凌冽的肃杀意味,远望是一望无际的白,藏着万妖与魔,玄北界域早是危机四伏。
“宗主,如今边防修士急缺,南境局势也不容乐观……”报讯弟子斟酌着言辞,如今的局势,对他们修界,没有分毫利处可言。
“还有,南疆破后宁长老及南道长相继撤回境内,如今南道长修书求见您,宁九尘长老亦修书恳请宗主调派。”
“传我令,命宁九尘携撤回弟子急赴北以东防线,林无端分遣宗内弟子援驰,至于南思远,见。”景容语调偏缓,他本该忙得殚精竭虑,可说到底,如今的他也不过是被旧时师长的敦敦教诲推搡着仓促前进。
护这天下太平。
可景容心下空得很,这感觉难以形容,他只是按部就班去做,而不是他从来怜悯众生。
“孰对孰错,孰是孰非。”南思远讲话总带那么丝深意,他来得仓促,还要维持着风度朝景容笑笑:“这不是道君你该考虑的范畴,你只消知道,你永远都是对的就对了。”
景容只淡淡看着南思远,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他这千里迢迢来见他,绝不只是为了吹捧景容两句,南思远不步入正题,景容也没兴致接话。
果然没等多久,南思远就又开了口:“我替道君开了一卦。”
“道君是这极北启明,也是至高帝星,却是星曜黯淡,无星曜相辅。”南思远一顿,两人相视无言片刻,又听南思远开口道:“道君既无星曜相辅,就由我来替道君点亮这前路。”
“南道长高义。”景容神色无波,“可我不信。”
南思远这人,心思太深,他说得再好听,也终究是口上说说罢了。
南思远也不恼:“道君,一次的背叛算不上什么,如你我这般联合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你我所求皆为这天下苍生,我来一为明志,二为助你一臂之力,你信我一次,又有何妨。”
“你要什么。”景容也不跟他废话,选了直入主题。
“我什么也不要。”南思远笑着摇了摇头,“我自请赴往东境防线,为这天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本座允了。”景容依旧不怎么信他,自请赴往东境的话,修书一封即可,南思远又何必不远万里到他面前来。
“此外,还有一个小事,我或许可以帮上道君。”
“?”
“您的师弟宁道友,如今就在东境吧,我此去或许可以为您探听他近况一二,道君以为如何?”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景容没正面答他,世人皆以为他师弟宁清已死,如今南思远竟然说得出这话来。
或许,关于宁清的事,才是南思远此来的目的。
“你我身为同道,道君何必对我这般防备。”南思远轻叹了口气,“思远一向是极敬佩道君的,有此一言也不过是想,你们师兄弟情深,我此番赴往东境,若有缘可见宁道友,或许可以为道君捎些话。”
“你别打扰折澜,我与他不复相见,便是最好。”景容言之淡泊,任由南思远怎么看他,神色都没掀起半分波动来。
“道君心胸当真这般宽广?”
“不扰不闻,两两相忘,于他于我,皆为善事。”景容无意再和南思远多说,南思远也识趣,他在景容不耐烦前告了辞:“那我便预祝道君,所愿皆顺遂。”
顺遂吗?从他失玄天石那一日起,就注定顺遂不了的。
边防线寒雪落千山,景容既来,李之凤自是迁了他的主防线,两相守望相助,或许可以加固几分修界镇守九霄天封印的筹码。
在这玄北界域望久了雪落,景容才发觉,原是等待最难为。
他们都清楚东境魔修会攻过来,但不知何时会来,又或如今防御妥当,魔修偏能挑着了他们薄弱之处攻之。
南思远在雪深前离了玄北界域,等待宁九尘抵达北境,好两人一道开拔赴往东境。
走前景容问了他一个问题,明妃是什么。
“明妃?道君说的是西境明妃么。”
“对。”
“一个祭祀品罢了。”
他见景容视线怆然落下,复抬眸时眼里掺了那么些不可置信,似要反复确认般问着:“什么叫祭祀品?圣女也可沦为祭品吗?”
“没有什么圣女不圣女,明妃生来便是祭西境神祇之物。”南思远话音刚落,就见景容仓惶后退了一步,向来清贵不可方物的容榭道君,竟然也会有仓惶后退的一日。
生……生来就是?物什……?
景容抿了抿发干唇瓣,猝然惊觉,好像是他没护好宗门在先,才把云景推到了此番境地。
偏南思远好似不曾发觉景容失态一般继续说着:“这西境大祭,一般都由长生门圣子定断,抽取明妃生魂祭入熔炉,以祈天神……”
“……住口!”景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南思远亦被灵力波及掀出数十丈去,他擦了擦嘴角血痕,饶有兴致地看向景容道:“道君缘何愠怒,我听闻长生门大祭已启,莫非,这祭祀之人,是道君旧识不成?”
旧识?确实是他旧识,是他一向活泼可爱的小师妹……是走前还要千叮万嘱他照顾好自己的小师妹……
其实人很好对上,能让景容失态,又能让西境驰援的,唯有前些日重归西境的云景。
云景么?南思远眨了眨眼,复而拱手道:“既往者,不可追矣,命数如此,道君不必苛责自身。”
他南思远场面话一向说得亮堂,倒也无需顾忌当事者心境如何。
“既往者,不可追矣……?”景容低低重复了一遍,他复望风雪簌簌,突觉无力感覆上心头,他纵是惊怒,云景一事也无可挽回。
他曾说过,惟愿师弟师妹无恙,如今回想,分明是他不曾守诺。
如今云景命陨西境,无剑镇守南境,折澜身陷东境,无端代掌北境,他又在做些什么,他又能做些什么……
“南思远,无论你此番赴往东境目的为何,绝不许牵连折澜分毫。”南思远问话从不是无缘由,他这突然牵扯宁清,也绝无可能只是为了替景容探问一二。
“我纵有千般算计,又怎么敢算计到道君师弟头上去呢。”南思远神色不变,至于其下打的什么算盘,谁也不知道。
“你还有什么不敢。”景容一顿,“真当本座不知,你如何谋夺的南疆袖首不成。”
南思远望他,哑然失笑:“罢了罢了,我此一去,也不知何日再归,道君不必与我争执,我此去东境,定是为了天下太平。”
“你我既为同一,又何必争执。”
“此外,还有一事我应告予道君。”
“听闻魔族已借魔修之手寻得其王族血脉,只待其王脉登位后,便与魔修联合攻我修界。”南思远缓慢讲着这事,他在东境埋下的暗棋刚将此事传讯与他,他现在告知景容,也好让他们尽早做好准备。
“王族血脉?”景容低低念了声,颇有些犹疑。
魔族血脉本就霸道,更别提王脉之强横,按理说,最初人魔两族之战,最先绞杀的就是魔族王族一脉,如今竟有一息血脉尚存。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南思远拂尘一握,“但我觉着,此事十有七八是真,以魔族的傲气,不必捏造个假王脉让自己丢了脸面去。”
“若是道君寻着了重新封印锁妖塔的法子,还是尽早去做吧,也免得这天下,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