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这说书人看似普通,对此情景却是不慌不忙,他展了手中扇一摇,回道:“我哪里说错了吗?”
“杨季本是离经叛道,背信弃义之徒,何以为我修界所迫。”林无端扫了眼那说书人手中的扇子,一眼就可以断定此非凡品,但他竟然大摇大摆地拿来当普通扇子扇风,看样子,这说书人没明面上那么简单。
“那我问你,欢喜一人,望长相厮守,何错之有?”
“入无情道者,本应斩七情,褪六欲,一心为道以为衡。”
这两人相互辩驳过于精彩,成功让本来打算帮说书人讲话的听众们噤了声,静静听他们能不能决出个胜负来。
“七情六欲为常事,修道为逆天而行,中道退却为人之常情,何以围追堵截致人死地。”
“杨季为衡山剑派掌门,自有其肩负之责,岂是说退就退,犯了戒律,理应受罚,何况,我修界何曾对他痛下杀手?”
“是啊,你们当然没对衡朔道人下狠手,你们要杀的,是人家挚爱嘛,柿子挑软的捏咯。”说书人一乐,本来思维逻辑这一块,他还真不一定吵的过林无端,但林无端这话,明显出了最大的漏洞。
世人往往更怜爱弱者,他们修界舍不得衡朔道人这奇才,对着他情劫之人文妤下了手,就是最大的错处。
“你?!”林无端一怔,惊觉自己当真说错了话,只能仓促补救道:“那我修界培育他数百年,为他呕心沥血者不在少数,他忍不顾大局堕入魔道又为何?”
“那当时,除了这条路,他还有法子救他所爱么?”说书人拢了扇,逼近林无端。
“爱……?”林无端一退,颇有些不知所措。
“爱是奋不顾身,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说书人又走近了两步,“爱是离经叛道,向我心之所往。”
“好!说得好!”热烈的掌声将两人淹没。
说书人眼里精光一闪,乐呵呵地拿了麻袋接台下人的打赏,本来他还觉着这人挺烦敢阻他财路,没想到这一连辩驳还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打赏的钱更多了!!!
吵不过的林无端有些颓然,解了佩子往说书人手里一递,说着:“抱歉,当刚刚的赔礼了。”
说书人掂了掂手里的玉佩,不由得眼神一亮,一出手就是这么好的玉,大肥羊啊!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无妨,不过这位道长,我观你我有缘,不如我赠你一卦。”
先免费算卦,再说点破灾之法,挣点小钱。说书人是这么想的,不过,跟道门人说给人家算卦,他也挺有想法的。
“不必。”林无端一拒,“我不过是一行客,前程无谓。”
他只是想不通,自己这一出走,想要的是什么罢了,南思远说让他遵循本心,可他本心何在呢?他现在心空得很。
“我观你红鸾星动,来算卦姻缘吧?”说书人一拦,让大肥羊跑了这种事,必不可能。
“姻缘?”林无端步子一顿,似笑:“我道门人还能有姻缘线么?”
“又不是道士就不能成亲,你看衡朔道人,无情道者,不该比你们道士六根更清净么?”说书人挥了挥自己手上的小本本,那是他自己写的衡朔传,这么一本,大概也就八成是编的。
“那,算一卦罢。”
说来好笑,他一个道门人,让一个杂修给他算姻缘卦。
两人找了处清净地,林无端挽袖伸了手,说书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怎么看怎么不专业,偏他说:“你这是心有所属了啊?不老实啊,道长。”
林无端视线一低,似问:“是谁……”
“这我怎么知道,这你不得问你自己。”说书人成功被噎到,“红鸾星动是好事,不过我看你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
说书人摸摸胡子,这熟悉的台词,他从前也跟别人说过。
林无端闭了闭眼,是姑娘眉间一点红,倚栏笑看他。
沉闷良久的心在这瞬息间回暖放空,原是他心动,而非幡动。
林无端睁了眼,定定道:“我信你,但无需你替我解血光之灾。”
说书人一哽,不解灾他怎么挣这大肥羊钱???
“钱我可以都给你。”林无端又道,“你教教我,怎么喜欢一个人。”
“这个简单啊。”撩妹圣手说书人一甩头,排出一列小人书来,什么《衡朔传》、《爱人一百零八招》、简单来说,一堆乱七八糟的书。
“只要你看完了它们,保准学会!”
林无端视线一凝,转身欲走。
“哎等等呀!大肥……道,道长。”差点把大肥羊喊出口的说书人一顿,抓着林无端袖子不让人走,“这都是别样天出的书你知道吧?别样天出品,必属精品。”
“别样天何时出了这些书,我怎么不知道。”林无端回头看他,信任值逐渐下降。
为了小钱钱。说书人一闭眼,撕了自己的假胡子,忍着疼努力正经道:“在下不才,正是别样天门主,这些书是我刚写的,还没大范围售卖。”
原来,这位说书人,正是舒华宴本尊,他带着的那条大黑狗,应该也不是普通的狗。
林无端叹了口气,接过舒华宴手上杂七杂八的书本,又给了舒华宴两块灵石,“我此行匆忙,没有多带银钱,门主见谅。”
舒华宴捏着两块晶莹剔透的灵石,欲哭无泪,欲唤不能,他很想问问这大兄弟,灵石给他折换成金银行不行啊,这玩意凡界不好用啊。
而舒华宴很快就意识到,林无端给他再多钱,他也用不上了。
看,这天神下凡的身姿,看,这低调的烟红衣饰,这想都不想就一扇子把他锤地上去的行为,这不就是周觉那守财奴来了嘛。
舒华宴把灵石往身后一藏,讪笑道:“二狗你怎么来了。”
“府君想见孤山。”周觉在笑。
“小白啊?茶,茶馆里呢。”舒华宴指指茶馆,寄希望于周觉去逮狗他好跑路。
可惜,周觉没打算放过他,“本以为只是带孤山回去,没想到还附赠一个门主啊。”
“怎么能说附赠呢,我本来就打算回宫。”带狗出逃的舒华宴答得一本正经。
“依少宫主意,是不允门主出了东境的,门主,你这是在干嘛呢?”周觉一横扇,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舒华宴一哽,把灵石往周觉眼前一递,“我这不是,惦记着,我还欠你好多钱嘛,想着出来挣点钱还你,还有宴止这么‘照顾’我,我给他送点礼物什么的。”
“还有呢?”周觉收了灵石,继续伸手。
“周二狗!做人不要太过分!”
“交出来。”
“不行!这是我挣的血汗钱!”
“你欠我的钱,再来两辈子也还不完。”周觉搜刮干净了舒华宴挣的钱,又牵了孤山再拎个失去金钱失去梦想的舒华宴。
舒华宴负资产,那真不是吹的,他是提前透支了两辈子的钱嚯嚯,惹得周觉从此以后看管库房愈发严格了。
失去梦想的舒华宴头一歪,失策了,他跑路出来摆摊挣钱为什么要带着小白,这不,没在外面潇洒两天就被人逮着了,还是周二狗这个王八羔子。
“但凡你给我留点钱……”舒华宴痛心疾首。
“必不可能。”周觉残忍拒绝。
“周二狗你信不信我半夜去你门口唱莲花落啊!!!”
“唱。”
花钱如流水对决守财且抠门,完败。
至于已经走远了的林无端,他抱着舒华宴给他的这一摞书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好好钻研一下内容,这毕竟是别样天门主亲手注书,在茶馆时还听哭了那么多人,应该不会有假吧?
看完整本《爱人一百零八招》,林无端觉得自己有所进步了,喜欢一个人,得告诉她!对!
再看这本《衡朔传》,他明白了,纵是离经叛道,也该大胆些的。
纵然,春秋姑娘是魔修,也不影响他对她这十分欢喜的心,只她回眸一顾,使他思她春秋朝暮。
他想去东境找她,告诉她,她没说出,他确实,自初见起就喜欢她。
林无端又静心读完了舒华宴给他的其他书,他觉得,他参透了喜欢一个人的最重要一件事。
此刻,刚换了浅素衣着潜入北境之内的春秋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春秋缩在人群里,拨着腕上素珠,早备好了通关说辞,幼时被拐,如今孤苦无依,听闻故人在北,特来寻亲。
朱落则化做凡鸟伴着她。
春秋曾行过长川泽,叩问过南疆,也曾流离南境,如今涉足了她最不愿寻访的北境。
别样天已经在全力以赴地替她找那个人了,她自己也在寻,但她有时候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喜流连烟柳之地,偏又养成了世家女纤尘不染的气度。
她要她流连落魄,肮脏龌龊,怎么偏养成了这幅模样?不像最初的她,不像红楼女子,谁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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