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距离莫凌云去上课还有些时日,景容亲力亲为教他剑诀,或是一侧观莫凌云练剑,指点他可以更正的错处。
莫凌云没练手对象对一些招式感觉还是模糊的,好在,景容主动提出给他做陪练,跟他交手不使用灵力那种,只要景容别用灵力,莫凌云觉着自己还是有赢的机会的。
双剑碰撞时剑刃铮铮作响,景容仰倒避过莫凌云横扫一剑,他分明是守势,却一点也没让莫凌云感觉到自己有优势。
流云广袖的装束也没能影响景容流畅剑式,错开莫凌云迅疾一剑又一剑后,他反守为攻将人步步逼退,眼里也添了分不同于往的锐意来,这是跟莫凌云打出战意来了。
莫凌云凝神捕捉着景容的剑招走势,待风破声起时翻身一跃错身到了景容身后去,奈何景容反应极快,不等莫凌云下一剑近身,他就迅速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于莫凌云这种以绝对横扫蛮力致胜者而言,不要和他近身是最好的选择。
当长剑横在莫凌云颈侧时,两人比试的结果不言而喻,但看莫凌云那憋屈的表情,显然是不服输的。
景容收了剑,简单陈述道:“凌云你的剑法,力有余而式不足,若是博学广识者要化解你的剑势,也算不得难事。”
“啊……”莫凌云提着剑低低叹了口气,他这两年多了,任谁都要夸一句剑道天纵奇才,可他还是打不过自家师父。
“慢慢来,好好听折澜讲课,他对剑诀的博识是很多剑修不能企及的。”景容带了那么些安慰意味,他本身的剑法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莫凌云年轻有野心是好事,但有些东西,在同等天赋下,还真是看谁练得久。
“师尊,我会有打得过你那天吗?”莫凌云开玩笑似的问着,说着又垂了眼,喃喃自语着:“好像没可能……”
“有的。”景容应他,莫凌云现在打不过他,是因为莫凌云入道不久,要是莫凌云跟他同岁且经脉无碍,景容还真不确定自己打不打得过莫凌云。
“就算是哄我开心我也当真啦?”莫凌云一乐,又听景容道:“不过是实话实说。”
“这么一说,我岂不是很棒。”莫凌云正自我调侃着,就听有弟子拜会。
这来的人也真巧,正是前几天一斤糖炒栗子收他二十文的年磬!
莫凌云杵景容身边一动不动,年磬仿佛失忆地拜了拜他俩,“少宗主,大师兄。”
“不必多礼。”景容颔首。
“弟子此来为万道盟经费渐长一事,依万道盟诸位长老之意,是希望我宗每年增添一千灵石的经费。”
本来只是打算杵这儿吓吓年磬的莫凌云一个踉跄,不过脑的话脱口而出:“一千灵石?打劫呢?”
虽然如今人世间通用的是金银财宝,但灵石的价值是金银财宝无法估量的,在灵气愈发稀薄的当世,能形成灵矿的地方所剩无几,灵石基本是用一块少一块。
一年追加一千块灵石,魔修打劫都不带这么狠的。
景容神色不变,只道:“是出什么事了?”
“万道盟说他们灵石储备不够,又有长川泽求援在后,望各宗齐心协力共渡妖患。”年磬做了解释。
“允了。”景容一听长川泽就知道不是小事,长川书院一向自强,率长川泽百姓共通抵御水妖侵袭,向来是万道盟给他们打钱,鲜少有长川泽主动求援的时候。
不到不得已,以长川院长的风骨是不会向他们求援的。
同为卫道宗门,这帮一帮又何妨。
“师尊,那我们继续练剑吗?”既然解决了这事,继续练习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今儿景容似乎,注定了不能清闲,年磬刚走,又有弟子急报,说是清越峰的赤清真人来了。
“赤清师叔?”景容收了剑,赤清真人在玄天宗的事少程度堪比宁九尘,他既然亲自来了自然不会是小事。
但,赤清真人跟他讲,他们同辈弟子中最恪守礼法的林无端师弟跑了,他真不是在开玩笑吗?
景容刚要坐下,又被赤清真人说的林无端破坏了石室封阵逃了这事惊得顿在了原地,他回头看他,“师叔,你确定吗?”
“确定,这臭小子人都跑没影了。”赤清真人一脸怒气,颇有些不堪言说。
林无端啊,公认的他的乖徒,竟然会在关禁闭期间逃跑?!
“那个,师伯,冷静,说不准是师兄想开了就自己出去了呢?”闻讯而来的云景试图劝劝怒上眉梢的赤清真人。
“要真是这样,他不会跟我发讯符?他不会跟禁室弟子说一声还破了禁室阵法?”赤清真人一连串问题问得云景一哽,林无端这做法,确实跟逃跑无异啊?
但是何必呢?他又没犯什么大错。
“这事说不定有隐情,师伯不必动怒,免得气坏了身子。”宁清一来就见赤清真人胡子都快气倒立了,周遭普通弟子也是噤声,生怕再给赤清真人加把火。
见这场面僵持不下,他们也劝不住赤清真人,景容索性召来看守弟子,“事发前无端在做什么。”
看守弟子一拜,“禀少宗主,无端师叔出走前终南观观主南思远曾来拜会过。”
“南思远?南思远在哪?把他给我叫来。”云景撸袖子,但凡林无端见的不是南思远,她都不至于这反应。
南思远为道门新秀中的领军人物,和林无端这样的道门杰出弟子交流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对吧?但南思远这人,神神道道的,云景怎么看他都是个热衷于搞事的。
林无端此番出走说不准就跟他有关系。
南思远来时还带着笑,半点没有他惹出事了的自觉性,景容问他,他还答:“我不过是告诉林道友,大道自然,遵循本心;这是出什么事了,如此兴师动众。”
“你少给我搁这儿妖言惑众。”云景对南思远一向没什么好脸色,这会儿是又气又不好直接说自家师兄跑了,只得道:“我师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云小师妹,待我怎么总这般与众不同,算来,你也该叫我一句师兄的。”南思远神色如常,甚至还有空调侃云景。
赤清真人对南思远观感一向不错,这会儿丢了徒弟,也不好怪罪看起来十分正直的南思远,何况,要不是林无端自己也起了心思,他人言说,又怎么劝得动他那倔徒弟。
云景呸了一声,眼看场面又要成了他俩吵吵,宁清忙劝了云景把两人带离大殿。
景容则是对赤清真人道:“师叔,此事我定会好好处理的,莫要过分担忧。”
赤清真人低低叹了口气,应道:“我忧的不是无端出走,而是他再也不回来。”
“这孩子秉性纯良,不一条路走到黑,他是不会知道错的。”
景容默然,他怎么感觉,他跟外边脱节了,无端师弟之前好像也没干嘛啊,赤清师叔怎么这么忧心忡忡。
待宁清去而复返时,景容还是没想通,赤清真人真人为什么会觉得林无端不会回来,他瞧着宁清,半是无奈地开了口:“折澜,你带些人去,把无端带回来。”
“是,师兄。”
而刚出逃成功的林无端,他其实还没走出北境,这一路来,皆为步行,像是自我安慰的出逃责罚。
在玄天宗势力庇护下的城镇都很和谐繁荣,林无端一人一剑行过不少镇子,终于在一个大些的城镇茶馆停了步子,暂作休憩。
这茶馆不大,好在茶水不错,馆内布置雅致,往来客也不喧哗,台上大胡子的说书人一手握着扇,旁边卧着条大黑狗。
说书人一人一扇,讲话是铿锵有力,抑扬顿挫。
林无端本无心去听,只是觉着那黑狗有异多看了两眼,下一瞬就听见了说书人嘶哑的一句:“何负卿卿——”
这一声吼,差点给林无端吓得手一抖茶杯侧翻,而那说书人周围围着的人们还拿出帕子抹了抹泪,说着:“太感人了,真的太感人了。”
“先生您继续说!我给你加钱!”还有姑娘拨了腕上玉镯,直往说书人那扔。
这场面,给从没听过他人说书的林无端带来了极大震撼。
楼下说书人拢扇拱手道:“多谢多谢。”
说着他又讲起了下一章回,林无端跟着听了听,才发觉说书人讲的是衡朔传。
顾名思义,是衡朔道人的故事,这个凭一己之力让无情道者再不收异性弟子的男人。
林无端对衡朔道人所知不多,他虽是跟剑仙李之凤同代的天骄,结局却与李之凤截然相反,史书上少有提他,师长们也鲜少讲他生平。
若是要简单概括,那便是离经叛道,因情堕入魔道者。
衡朔道人杨季在修界的声誉不高,没想到在民俗杂记中还挺引人喜欢。
林无端喝茶静听,不得不说,这说书人除去行为举止夸张了些,还有那过于铿锵的语调,他书瞎编得还是很好的。
譬如衡朔道人要美人不要师门这种腌臜事,从他嘴里讲出来就是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了,博了不少听众姑娘的眼泪。
衣着富贵的一个姑娘抹着眼泪,反手就是一锭金子递了过去,央着:“先生,您就让衡朔道人和文妤姑娘有个好结果吧。”
她这话博来了不少人附和。
说书人收了金子,摸着胡子道:“事实如此,也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呀。”
“那他们也太惨了,修士就这般无情么?”有听书人呜咽出了声。
“哎,修士嘛,那是大爷啊,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小民的情爱放在眼里的。”说书人叹了口气。
林无端一哽,这人瞎编衡朔道人也罢,怎么还带抹黑他们修界的。
林无端放了茶杯,提剑翻身而下,止道:“我们无冤无仇,阁下何故把听众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