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的锤子打破偶像
尼采的锤子打破偶像上帝死了。
——(德国)尼采
尼采打造了一把哲学“锤子”,用来“试探”各种偶像,“用锤子敲打,好比音叉一般”,直到发出的回响证明它们不过是尘土为止。人类建构的至高无上真理——“偶像”,其背后基础不过是历史的产物。
在《偶像的黄昏》之中,尼采一开头就写道:这篇小文章是“战争的伟大宣言”,更是为试探偶像而作;这一次的偶像不只是某时代的偶像,而是“永恒的”偶像,锤子或音叉敲都行。没有比这更古老、更令人确信、更神气的偶像——也没有更空洞、虚伪的偶像。
尼采试图告诉世人,我们建构至高无上的真理的基础——我们的偶像——只不过是历史的产物。他认为这个历史,只是一段自欺欺人的可悲故事。他主张人类不应透过理性来理解生命与本质,而应诉诸意志之力。原因并不在于我们可因而变得更加了解世界(虽然事实上的确如此),而在于如此行动乃是忠于自我本性与“权力意志”之道。尼采形容“权力意志”为“表现权力的强烈欲望、权力的行使与运作、一种创造性驱动力”,他认为现代人普遍缺乏这种能力。此外,尼采更相信,权力意志堕落如此之甚,必须将我们的道德体系完全摧毁,才能唤醒权力意志的往日荣光——世界到那时便是“超人”。
尼采认为我们所发现的真相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而是个人的真相意志强加给它的,因为这个世界本质上是混乱无序的。当个体的自我追求不变之时,即将秩序强加给混沌的世界。人类理解世界的体系不过是哲学家们意志的纪念碑,这样的系统不是依逻辑而建构,反而更像是一种艺术创造。超人不仅能面对四周的混沌,更能通过其权力意志在混沌中加上秩序。
尼采认为,如果这看起来是一种突发奇想的观点,那所谓“客观”真理的概念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像上帝爱万物这样的虚妄观点能在痛苦的现实中为世人带来安慰的话,那么科学家无条件地选择偏好“真理”而不是“虚妄”只不过是一种道德上的偏见而已。它甚至是一种自我毁灭式的偏见,因为在尼采认定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人类对独立于我们的知觉的“真实”世界的信念,转向内部并否定了自身赖以存在的基础。
这个过程从柏拉图就开始了。柏拉图曾构想了一个由智慧和美德所掌控的“真实”世界,后来这个“真实”世界和基督教相互融合,以上帝的形式给世人以希望。到了康德的哲学里,理想世界的性质超出了人类理解能力之外,但它至少是存在的。然而,后来的哲学家仍继续追问,人类怎样才能够期待从不可知的事物身上得到指引。
于是,正如尼采所言,所谓“真实”世界根本是“无用而多余”的,它需以“表象”世界为呈现媒介,而这样一来,事物便不可能“在自身之中”呈现真理,即使最明显的“事实”亦是一种解释。尼采也承认,他自己这种观念,本身只是一种诠释。然而,尼采并不认为各种诠释都不分轩轾,因为他用道德的量作为衡量真理的标准。快乐、健康、强壮的个体真理和诠释,要比脆弱、卑贱的个体更为可取。令尼采厌恶的是,他发现西方世界的普遍价值似乎源于后者。弱者如何办到的呢?面对具有不屈不挠的“权力意志”的勇者,他们不是完全无法匹敌吗?尼采的回答是平庸之辈以多数取胜。
道德时代于是开始,因为高贵的人不需要规则来加以约束,更不需要处罚来加以胁迫。道德不是用来约束“个人”的,而是用于“平庸大众”的,他们将自己的善恶观灌输给我们,不让个人创造自我价值。少数仅存的个人主义则饱受众人的抨击。群众的反抗激起内心的罪恶感和良心的折磨,进而压抑了人类本性的自由挥洒。罪恶横行,摧毁了人类的自尊,生命更是和驮着重物的骆驼无异,丝毫没有自在悠闲的状态。然而,我们却幻想所过的日子既轻松又舒适,相信“和平时代,好战之人只能攻击自己”。希腊的柏拉图主义这种堕落哲学,先否定“自然的”美德,再进一步否定了感官世界,甚至连自我也被加以分离。在意志直接表露之前,就将个人与他所做出的行动分开,揭示其行为是出自“善”或“恶”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