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六刘子仁本来想好不告诉妻子的。但夜半忍不住妻子的撩拨,抖擞精神与她亲热了一回。亲热过后,一时兴奋,又忍不住吐露了实情。妻子很激动,说是第二天要去找票贩子理论,反正手头留有电话号码。唉,这个毫无心机的女人哪里知道这种事情是理论不得的,何况人家并没信誓旦旦地说发票是真的。人家打的是玄语,你悟不出来只能怨自己是白痴!于是他只好又安抚妻子,劝她且息雷霆之怒。劝说了半天不管用,只得用上年轻时百试不爽?如今已闲置多年的撒手锏———亲吻她的嘴唇。哎嘿!那芳草的清香哪里去了?沁入他口腔的是一股酸菜混合着烤羊肉的气息。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却不是因为陶醉。妻子倒是陶醉得很,脸色迅速缓和了,燕语呢喃般地说:“听你的,听你的。”
剩下的假发票是不能再用了。那么,到哪里去搞到真发票呢?刘子仁真佩服足智多谋的古人能“一计不成,再施一计”,他怎么就无计可施呢?这时,比他还着急的妻子献计说:“咱们家的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早就该更新换代了,不如趁这个机会买下来,到时候和店家商量一下,要他们把发票开成‘办公用品’拿去报销。这也是一种套现的办法呀!”
刘子仁觉得此计可行,欣然同意采纳。事不宜迟,马上行动。他们决定不去“国美”?“苏宁”或“五星”,因为这类电器专卖店虽然价格便宜,发票开成“办公用品”却不合适,即使店家甘冒违规的风险,他们也不愿留下隐患。还是得去大型百货商场,到那里购买“办公用品”才名正言顺。
夫妻俩先到商场的总服务台进行必要的沟通。工作人员一口答应发票的品名栏里可以填成“办公用品”。这下他们放心了。正好商场在搞电器促销活动,价格优惠幅度很大。他们很快就选定了所需的三样电器,总价为10500元。但开发票时问题来了。倒不是工作人员出尔反尔。问题出在发票的数量上———学校规定单张发票的金额一般不能超过1000元。
超过1000元而未超出2000元的,如确有特殊情况,经财务处长签字,也可适当通融。2000元以上的,必须由政府集中采购,不能个人购买。所以,他们希望工作人员把发票开成11张。而工作人员却咬定一件商品只能开一张发票,因此能提供的发票只有三张。三张?那每张的金额都超过了3000元,那还怎么报销呢?刘子仁止住了眼看就要发作的妻子,硬挤出带有讨好意味的笑容,与工作人员软磨硬泡。工作人员终于心软了,叹息了一声说:“唉,我看你这位老师也不容易,可是商场的规定可以变通,但也要有限度啊。发票最多可以给你们开成六张,但你们必须再添购三样商品。这样也算没有违反一件开一张发票的死杠杠。至于什么商品,你们看着办,没有价格限定。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一步了。”刘子仁想,开成六张的话,那就得去找财务处长签字了。不过财务处长是他老乡,偶尔路遇都表现得很热情,难得找他签个字,应该不会拒绝吧。于是他就接受了工作人员提出的这个方案。
一时想不出家里还需要添置些什么。妻子灵机一动,把他拉到地下超市,毫不犹豫地选购了一瓶矿泉水?一包餐巾纸和一袋饼干,总共才花了不到五元钱。刘子仁不得不承认妻子在这方面比他有天才。再去总服务台,工作人员看了一眼电脑小票,连声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忘了告诉你们了,地下超市和我们是两个经济核算单位,所以超市的商品不在其列。”
刘子仁死死拽住快要怒发冲冠的妻子,把她拉离了总服务台,忍气吞声再去选购商品。这个全亚洲销量第一的商场,除了正在配合厂家促销的电器外,其他商品真贵啊,全是杀猪价。两人看来看去,就是下不了手。他们是勤俭持家惯了的,一向与奢侈品保持距离,所以就始终在日用品柜台转悠。
妻子倒是提议:“要不给你买件别的教授常穿的polot恤?”他使劲摇头:“咱不赶时髦。”不过,这倒提醒了他,也该给妻子武装武装了,便说:“还是给你买条裙子吧?”妻子摇头的幅度更大:“你看我这身材,适合穿裙子吗?”这样选购的目标就继续锁定在日用品上。既要考虑它的实用性,又要评估它的性价比,这就颇费踌躇了。足足耗去两个小时,才选中了三样。
这回没费任何口舌,工作人员就很麻利地给他们开了六张发票。只是在一个小小的细节上,刘子仁又差点崩溃———工作人员问:“单位名称写什么?”妻子仿佛唯恐别人注意不到他们似的,抢先大声说:“东海大学。”说完,左顾右盼,颇为自得。他真恨不得捂住她那张不知深浅的臭嘴,后悔没有一开始就躲得远远的。自己就怕暴露真实身份,而她却反倒有张扬之意。太不了解我的心理了!他不便公开责备她,就狠狠地掐了她一把。没想到她竟嚷嚷起来:“你干吗?这有什么呀?谁会注意咱们哪?你这就叫做贼心虚!”做贼?还真形象!我现在的神态与心理不就像做贼吗?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勾当,这不是做贼又是什么呢?他觉得自己的软肋一下子就被妻子击中了,再也没有勇气指责她了。
离开总服务台前,他好奇地问那位工作人员:“你怎么一开始就猜出我是当老师的呢?”工作人员嘿嘿一笑,说:“看你的风度气质,就像是大学老师。”他不禁有些得意。妻子这时出来煞风景了:“他有什么风度哇?肚子里倒是有学问的,样子嘛,最多像个私塾先生。”嘴上这么说,心里同样是高兴的,不觉就挽起了从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