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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尤物【快穿】高H 淫乱小镇 (快穿)插足者

不尽的回忆

      不尽的回忆
    文/贾冬阳
    1.头七,是萌萌走后的第七天
    已经是第七天了。几天来,我一直有个恍惚的感觉:萌萌的离去,才是20世纪80年代结束的真正标志,尤其对他们那一代学人来说。正如小枫老师在告别仪式上所说,“我震惊地发现,我们失去的萌萌,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特有情怀的化身。”萌萌走后,那些曾在80年代的激情、梦想与苦难中与她共同辗转砥砺,共同经历那些艰辛但却充满血性的岁月的人,从此就进入了2006年8月12日以后的日子。
    2006年8月12日,萌萌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纠缠着爱与死,人与命运,升腾与坠落的世界。8月13日,萌萌离开我们的第二天,黄昏,雨,就落在广州银河园公墓18号厅,萌萌灵堂的外面。我看着那些从天上落下的雨水,心底突然涌起这样的诗句:“再拔地而起,即便为了再一次坠落。”这是一种怎样的大胆与悲壮?
    第七天,我们已从广州回到海口,随身带回了我们能够带回的一切。
    2.头七、二七、三七、四七……许多天过去了
    有多少日子了,我一直想为萌萌写点什么,转眼已是9月。9月,风往南刮,又向北转。我曾生活过的地方,可能已野有衰草,渐起萧瑟。
    我却什么都写不出来。
    越是想,越是一片空白。一提笔,萌萌的声音、影像以及那些鲜活的往事就潮水般涌现在脑海,清晰、生动、分明又浑然一体,我无法专注于一,更无法把它们一点一点切片般抽取出来。难道我拥有的只是不尽的回忆?
    突然意识到,无意中,我竟又一次写下“不尽的回忆”。
    这是我第二次写下这五个字。
    2003年,春天,北方。我的老师刘诚先生以一种从天而降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促而艰辛的生命。那年清明前夜,萌萌给我发了一封邮件。她写道,“从志扬那儿得知你的老师刘诚的事,非常震惊,甚至自责难过。……明天是清明。再过5天,是我爸爸去世周年纪念。‘祭则在。’我除了文字也一无所有。将我前年给我爸爸的一封信和‘附记’,发给你。你看看吧。2003年4月4日夜。”
    那封她写给爸爸的信叫“让生命成为感激”。
    萌萌与刘诚老师素昧平生,却在邮件中说“非常震惊,甚至自责难过”。
    至今我仍记得那个晚上当我读到这句话时来自内心的震惊与感动。是的,有一种感激是不需要表白的。但从那一刻起,我对萌萌的信任与爱却油然而生。
    三年过去了。
    我没想到,三年后,我竟又一次写下“不尽的回忆”。
    我为这“回忆”而战栗。这是我的“命”?命中注定我将被神秘的命运与死亡的追逼如此改变人生?生命中经历的许多事情,哪怕是刚刚发生的,转身已丢失,“仿佛被巨大的、异己的黑洞吸去,它不再属于你”,但经历中的许多事情是不可能丢失的,尤其是那曾引领过自己的高贵、优雅、深刻的灵魂与多姿多彩的生命。它们终将成为生命的背景与底色,“如同一个人生长的土地,即使它吞吐着莫名”。
    志扬老师曾在一封信中说,“活着就是承诺,就是欠负,就是送葬。”
    我记着这句话。
    此刻,我相信:死并不是人的消解,而是生命的一种变化形式。
    对已经消失的一切,我念念不忘。
    3.我想面对自己的记忆
    但我怎能保证这念念不忘的不是“日常记忆或浪漫化记忆的记忆的假象”?换句话说,记忆怎样才能走出一种悬浮而又轻许的状态,达到“既避‘日常化’又避‘诗化’的学理要求”?
    “不会思的记忆是遗忘;不会记忆的思是妄想。”我不得不对这“不尽的回忆”保持着审慎的怀疑。就在这“反身”的时间缺口所敞开的断裂之地,我惊奇地发现,竟然有一些东西如沙金般沉淀在悲哀的河底微微闪亮。
    重读《被问题审视的记忆》。
    同样一句话,从孩子口中说出和从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口中说出有着完全不同的分量。一本书、一篇文字,在完全不同的人生境域中去阅读、去倾听、去进入,也会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与体悟。
    从一场大雪开始。
    阴历1968年底,萌萌和她的同学一起插队到被称为湖北西伯利亚的鄂西北。一去就碰上了那年冬天一场特别大的雪。这场大雪以及大雪中的农舍、炊烟、泥土路、山野……使刚刚远离城市喧嚣的萌萌“几乎是被一种巨大的凛冽的单纯所震慑”。
    上面的这个记忆是被发生在1990年早春一个飘雪的日子里的一次“对话”唤起的。
    “你的父辈受了那么多苦,如果你不写、不表达,怎么对得起他们?”
    “那我受的苦呢?”
    “你有那么多财富吗?”
    随后是1984年春天的北京,深夜,萌萌坐在一个朋友自行车后架上若有所思地摇晃。在临时决定回长江边的家的火车上,当火车缓缓启动,目送五位朋友的身影同月台一起远去、一起融在愈远愈温暖的灯火里,萌萌想:“为了你们,我也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曾读过这些文字。也曾有幸听过萌萌以比文字更生动的声音描述过这一切,甚至更多。尽管我对这些“语言事件”有所感触,当时却完全无法体会这事件所呈现和还原的纯然属于一个人(一代人)的独特经历。而此刻,当我重新进入这些文字,在“不预设目的的阅读”中首先被唤醒和激活的,竟是萌萌遥远而清晰的声音。每读一个字,都仿佛在接受来自声音的馈赠。
    这些经历是萌萌最宝贵的财富,因为她“除了经历和这经历在内心中的沉积以外一无所有”。我似乎突然明白,萌萌之所以在私下交谈中多次回忆、描述她的经历以及对经历的感受与反省,正是因为“真正的回忆,意味着常态生活的断裂,意味着临近深渊的边缘状态”。而这一切又同那些萌萌终生迷恋的生死攸关的悖论式问题紧密相关,从“存在哲学的身体性情绪和语言的研究”到转回对“个人与民族命运结合的中国现代思想的特质与形式的思考”,从沉思“公共语言的个人表达何以可能”到将“启示与理性”当成是超验与人类的整体相关进而在“诸神不和”之后聆听中和之神的“启示”……萌萌活出了哲学!在近乎智力竞赛与掉书袋的学院传统与学术工业中,一种从自身与时代的经验土壤中生长起来的诗——思是多么的脆弱而又弥足珍贵!
    萌萌是从“寒冷”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
    在上述的三个语言事件中,都隐含着“寒冷”与“黑暗”的背景。那不仅仅是“一个人”生命中的“寒冷”与“黑暗”。
    但当萌萌回忆并描述它们时,却绝不是为了彰显那走出的壮烈与光荣,或控诉的血泪与哀号,而是在以全部的生命显示、感激着那引领她走出这“黑暗”与“寒冷”的“爱”与“温暖”。正如萌萌在《为诗而受难的意义——“七月派”诗人的理想主义分析》的文章中所说:“真正能用痛苦承担起苦难的,恰恰是活着的自己,就看你用什么语言把自己重新端出来。否则,恐怕别想有人能够用什么方式——包括平反的方式——来补偿那湮没的岁月中湮没的生命。”因此,在这个意义上,爱的回忆是不应该遗忘的。人固守着爱的回忆,就像固守着生命的源头。无论走多么久、多么远,它都在夜的寒冷中温暖着你。
    你读过《爱与死》。
    人可以在黑暗中行走,哪怕走得艰难,却不能没有温暖。温暖永远是比光亮更基本的需要……没有温暖的光,是虚假的、外在的,温暖才直接和生命相联系。
    我从未在萌萌的讲述中听到过“怨恨”——当我听她描述父辈的苦难,描述自身的苦难,描述来自朋友的误解乃至伤害时。这支撑萌萌走出“黑暗”与“寒冷”的“爱”与“温暖”难道不是一种启明,尤其是在我们当下这个迅速遗忘并充满怨恨的时代?注意:“爱”与“温暖”并不是一个浪漫的符码以标记一种诗化的抒情。要是没有一种转换苦难和痛苦的能力,“苦难和痛苦就只是消逝着的、磨损着的苦难和痛苦”。
    但,“只有自己承受了苦难和痛苦,并且还有将苦难和痛苦转换成财富的能力和自信的人,才会不假思索地惊叹你的苦难和痛苦,像惊叹你的财富”。
    我突然沉默。一种欠负的愧疚在心底慢慢升起。
    我想保持这沉默。
    或许,我唯一能做的是有一天用文字重新聚拢这饱经苦难的灵魂,“将我的悼词像鲜花一样地撒上”。
    4.萌萌
    这一节,我只想写下你的名字。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晚上,南楠跟我说,从暑假去广州到现在,他长高了6厘米。
    5.下面是为附录写的说明
    附录《她是穿过那片林子来的》,是为萌萌的诗歌写的短评。7月刚开始的时候,萌萌打来电话,希望我能为她的诗写点什么。我答应下来。但当我赶到广州,她已经无法阅读这样的东西了。那些天,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只要萌萌能够看了,我就马上拿给她。
    这菲薄的文字未必是萌萌期待的文字,却是我想为她写下的。
    记得,在电话中,萌萌曾说过这样两句话:
    跟朋友做事,我有两个原则:1.交底;2.共进退。
    不说了,我要哭了,就这。
    我想以它们作结。
    2006年9月海甸岛
    [附]她是穿过那片林子来的——读萌萌的诗《生日:我给你,你给我》
    一
    我坐在电脑前,读萌萌的诗歌。我听见,有一种声音,从那些字、词和句子中传来,闪耀着,忽隐忽现。仿佛一个夜行者在大地上行走的脚步声,又像一个孩子清澈的歌声,那歌声中的尖细部分,正穿过大海的波浪。
    这是我第一次读到萌萌的诗。我曾读过许多萌萌的文字,但从没读过她的诗。此刻,当我突然听见那些声音,竟然有了这样的感觉:萌萌天生就是诗人,即使她只写了几首诗甚至不写诗,她也依然是一位诗人。这是她与语言天生的缘分。萌萌最终走上了思想的道路,而没有去选择作为专业的诗与文学。正如志扬老师在一封信中所说,“她和那些人根本坐不到一起去,也不关心他们在字面上讨论的那些问题。即便在哲学界,真正了解她的人太少,更不用说他们去承认她的独特性。我不知道,这是时代的不幸还是萌萌的不幸。”
    回到诗歌。
    这是一种沉郁、温润而又轻盈的写作,个体鲜活的生命及其生存境域被语言庇护其中,不同于我即将提到的两种。
    二
    表面看来,我们时代的诗歌写作,主要呈现出两种倾向:要么是炫耀知识、贩卖观念、恣意狂想的“知识写作”;要么是宣泄欲望、复制生活、匕首投枪般的所谓“口语写作”。其实,在骨子里,它们是一回事儿,无非是唯我论意义上主体的“认知”与“体验”的表达、表达、表达(注意:这里的“表达”完全不是萌萌的“无以表达的表达”),诗歌由此落入审美的罗网,成了可利用可消耗的工具。就像“口语”是一个阴谋一样,“知识”同样是一个误解,都来自现代人的狂妄与谬见。事实上,前者应该称为“智术写作”,后者应该称为“欲望写作”,两者都是“有话要说”的写作。而诗歌,它与“智术”和“欲望”又有什么关系呢?
    据说,我们的时代是世界图像的时代,即技术全球化的时代。志扬老师曾言,“世界成为图像”和“人成为主体”是同时进行的交互过程,其结果则是无限制的“人本主义”(即“人类中心主义”)把地球变成了“行星工厂”。
    萌萌的写作就置身于并省察着这样的生存境域。
    三
    简单说来,人类的写作只有两种:一种是“有话要说”的写作;一种是“无话可说”的写作。“有话要说”是一种“主体表达”,“无话可说”则是一种“形式指引”(用萌萌的话说即“无可表达的表达”)。这样的划分看上去似乎过于简单,但它却可以指向这样的问题:什么是诗?诗人为什么要写诗?
    海德格尔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即便脱离了原文语境,我也愿引述如下:“一位作者倘若确是作者的话,或许就没有什么要表达和传达的。他或许甚至也不想刺激什么人,因为受刺激者已经对自己的知识蛮有把握了。一位在思想道路上的作者充其量只能有所指引,而本身不能成为智者意义上的一个智者。”
    在我看来,萌萌的诗歌中有这样一种向度:她倾听着,却与“表达”无关;她指引着,却不流于“形式”。在“传召”与“应召”之间,诗歌降临。
    四
    我读《生日:我给你,你给我》。
    诗是用来读的,而不是用来说的。实在要说,也要有个诚实的声明,那就是,我所说的一切,都有可能与诗无关。而当今流行的做法,却恰恰相反。关于诗歌,我们听到了太多的修辞,太多的分析与太多的解释。人们实在太喜欢用各种纷繁的手段、技巧、知识、主义去肢解一首诗了,直到把它变得支离破碎,变得繁难无比,变得不再是一首诗为止。这种阅读可以叫做“得意忘言”。想想也不奇怪,既然有人想把诗歌变成工具表达,就必然会有人把诗歌作为产品消费。写作与阅读就这样沦落为一种企业行为。而一旦遇到“无话可说”的作者,遇到“无话可说”的作品,他们的解释就失效了,因为没有什么确定性的东西(概念、范畴、观念、意图)可供他们分析和索取,他们因此会指责说这是语言游戏,因为你什么都没有说嘛,没有“写作的难度”!在我看来,解释失效之处,恰恰是诗歌的生成之地。真正的诗歌(或真正的艺术作品),首先是不可思议的。用禅宗的话说即“径疾直指见性,思量即不中用”。作为一种相遇,它先于一切人为预设的观念、意图、成见,以及知识储备。对于这样的诗歌,我们能够做的,就是腾空自己,去倾听。除了倾听,还是倾听。
    我听《生日:我给你,你给我》。
    我是穿过那片林子来的
    披着迷的春雨
    我还要穿过那片林子回去
    夜色将比春雨更加迷
    一个,两个
    香甜甜的吻沾着奶香
    印在我的唇上
    梦里,我也会舔我的
    香甜甜的唇
    我正穿过林子
    只有萤光伴着我
    像蜡烛
    一支,两支,几百支
    如果我曾有过
    蜡烛像萤光
    在迷的林子里
    这首诗作于1986年,距今已经20年。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志扬老师发给我的萌萌的十几首诗中,我最先读到的就是它。它不是十几首中的第一首,也不是最后一首,它处在中间稍稍偏后的位置上。这或许是一种偶然,但对我来说,阅读是一种相遇。
    “我是穿过那片林子来的。”
    诗的第一句让我震动。这是一句多么普通的话啊,就像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随口说出的一句。它敞开了一个世界。她是穿过那片林子来的,她还要穿过那片林子回去。一瞬间,我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似乎直接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入一个正缓缓敞开的空间,它敞开着,又隐匿着,倏忽闪现……这种感觉,甚至让我闪失了忧伤。
    她是穿过那片林子来的。那是怎样的一片树林?林中多歧路吗?林中有空地吗?上午八九点钟的太阳与夜晚的星光能否透过向天空伸展着的茂盛的枝叶照进密林深处……
    看上去,她非常熟悉那片林子。她来时,林中正在落雨,春雨。等她回去时,夜色将比春雨更加迷濛。
    五
    我知道,我在描述。用语言描述诗歌,或许是诗歌最大的尴尬。我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落入审美与分析的罗网。诗歌不是审美,更不是文化的一种,那它是什么呢?对于健康的人类理智来说,世界越来越清晰了,也越来越分明,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语言无法说出的。似乎一切都可以被人类理智把捉到,并通过定义将其固置。而诗就在这种把捉与固置中扭身而去。所以,关于这首诗,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呢?要知道,有些好是说不出来的。
    “说”面向“有”,而“诗”指向“无”。我们能够重新描述那片林子,描述春雨、夜色、香甜甜的吻、梦、蜡烛与萤光……但这与描述一幅画上的事物(比如凡·高的《向日葵》,毕加索的《拿烟斗的男孩》)有何分别呢?就像一幅画上的景物并不等于画一样,一首诗中的事物也不就是诗本身。但无论是绘画作品,还是诗歌,都是从“有”开始的,从向日葵与拿烟斗的男孩开始,从那片林子、春雨、夜色、香甜甜的吻开始。但在诗中,这些看上去明明是现实世界中的东西,却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这“另一个世界”,就是从“有”中生长起来的“无”。它生成着,同时消逝着,它靠自身跨越时间。所以,那些真正的作品,可以让我们无数次进入,每一次都是崭新的。
    我是穿过那片林子来的
    披着迷的春雨
    我还要穿过那片林子回去
    夜色将比春雨更加迷
    一个,两个
    香甜甜的吻沾着奶香
    印在我的唇上
    梦里,我也会舔我的
    香甜甜的唇
    我正穿过林子
    只有萤光伴着我
    像蜡烛
    一支,两支,几百支
    如果我曾有过
    蜡烛像萤光
    在迷的林子里
    这首诗名字叫“生日:我给你,你给我”。
    全诗共分三节,第一节,她穿过那片林子而来;第三节,她正在穿过林子,她要回去了,只有萤光伴着她。她要去哪儿呢?她的家肯定不在林中,因为她是穿过那片林子来的。在来去之间,中间的一节显得格外耀眼。
    一个,两个
    香甜甜的吻沾着奶香
    印在我的唇上
    梦里,我也会舔我的
    香甜甜的唇
    同第一节和第三节一样,这一节,我依然无话可说。我看见了我能够看见的一切,还能说什么呢?为它挖掘深层的意蕴?替它构造宏远的意境?我不敢。
    我知道,很多人敢,这是因为,他们不敢,也不愿相信,这表面的一切就是核心。难道林子仅仅是林子,春雨仅仅是春雨,萤光仅仅是萤光?我可以替他们回答,当然不是。林子绝不再是那片林子,春雨绝不再是那场迷濛的春雨,萤光也绝不再是萤光,像蜡烛。就像那朵向日葵,那个男孩以及他手中的烟斗,当它们出现在画布上,谁还能说这是向日葵,这是男孩,这是他手中的烟斗?如果不信,我愿意为任何人将他从画中取下的烟斗点燃。
    我的朋友杨黎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诗啊,言之无物。”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但就是有很多人都不明白。
    那片林子、春雨、夜色、香甜甜的吻、梦、蜡烛与萤光……作为语词,它们聚集并照亮一个世界。她是穿过那片林子来的,这是一个开端。“生日”同样是一个开端,这个开端给予生命。这给予同时被给予,被给予一个、两个香甜甜的沾着奶香的吻。即使在梦里,她的唇也依然是香甜甜的。在“我给你”和“你给我”之间,弥漫着一种轻柔、温暖和美好。她是穿过那片林子来的,她还要穿过那片林子回去,夜色将比春雨更加迷濛。
    在迷濛的林子里,光线暗淡了,只有萤光伴着她。世界因为她穿过那片林子而聚集,也将因她穿过那片林子而被夜色掩盖。但这将是愉快的旅行,因为在那片林子里,有回家的路。
    六
    我读《生日:我给你,你给我》。这是一个人与一首诗的相遇。我没试图为任何人阐释这首诗。在我看来,这是一首指引着的,“无话可说”的诗。对于这样的诗歌,除了阅读与倾听,我们最该做的就是保持沉默,沉默是因为诗歌带我们超越了“有”而进入“无”。它包含着一个诗人对存在的追问,也包含着一个读者对存在的聆听。正如萌萌所说:“语言的生动性只属于聆听的个人。是个人当下的、生成着的语言事件,它既是灵性的,也是神性的……”
    插一句。上面所做的几种简单区分,容易给人非此即彼的感觉。我意识到。但并没有这个目的。我不反对“有话要说”的写作,因为它是一些人的界限,但认为它还不够,远远不够。至于个人的选择与偏爱,则完全是个人的自由,我不能用我偏爱的或选择的尺度定为一尊——“只有这才叫做诗”。这是两回事。不是非此不可才旗帜鲜明。插语完。
    七
    但我还是写下了上面的话,并且似乎说了什么。
    我想说的或许仅仅是:有一些好是说不出来的。同时,想让萌萌知道,有人曾这样读过她的诗《生日:我给你,你给我》——“得言忘意”。
    2006年7月海甸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