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哭的萌萌
    文/李杨
    第一次认识萌萌，是在1998年深秋的成都。再次见到她，是次年的元月，在海口市，她的家。第三次是今年夏季，在广州某医院的重症室。
    回想起来，三次见面都有“哭”的细节，也许女人对女人，心无设防，是喜是悲，都以眼泪痛快地宣泄。率真而多情的萌萌！
    秋季的雨，清沥沥，凉浸浸。松藩，前往九寨沟路途中的驿站，我们同住一室。窗外清凉，室内热烈，萌萌健谈，说起她儿子南楠时，那种恍惚的神情，当过母亲的人才理解。说着说着，她急切地要去打电话，飞快地跑下楼。也许家里一时没人接，萌萌神情凝重，我才劝慰几句，她眼泪哗地流下来。那种牵肠挂肚的母爱，流露无遗。天下母亲都有一颗情深意切的赤子之心！
    深秋的九寨沟幽清而奇丽。一路上，萌萌兴致勃勃，连跳过一道土坎，她都可以即时摆出一个优美的姿势，我羡慕她那随意放飞的美丽和简单的快乐。《涅槃经》曰：“人命之不息，过于山水。今日虽存而明日难知。”人生短暂，但在日常中，我们却总是跟自己过不去，静心思忖，各种烦恼，不过是自己过于苛求罢了。萌萌启示我，生命的本质原是简单而快乐的。
    三天后，我们在一家名叫“山寨王”的餐馆吃饭，这是我们一行人游九寨沟的最后一餐。席间，萌萌忽然大哭起来，我们都惊呆了，不知说什么好。念及大家要分手，触景生情，我也忍不住流泪。萌萌重情，友情成了她不可或缺的一种生活方式。饭后，我们依依不舍，带着几分沉重，各奔东西了。
    重见萌萌时，是次年的元月。冬季的热带城市海口，气候却像深秋，忽晴忽雨。在陈家琪的家里，我们又见面了，萌萌着黑外套，黑长裤，红衬衣，活泼中有几分优雅。我送她一条国外买的丝巾，她喜滋滋地围起来，就地转一圈，姿势标准，很美。我俩避开张志扬和陈家琪，跑到另一个房间里说悄悄话。我们并肩坐着，细细地聊着。之前因一些小误会，我很诚恳地向萌萌道歉，萌萌半真半假地嗔怪着、笑着。突然门被打开，家琪探头进来，我和萌萌相视一笑，分明看到对方眼里都带着泪。次日，萌萌在家准备了丰盛的宴席，加上家琪自做自夸的“陈氏饺子”，志扬的拿手好菜——小排骨熬汤，我们开开心心地大吃一顿。饭后还在萌萌家那翠绿的院子里合影一张，在绿茵茵的草木之间，我们各站各的，最标准的姿势是萌萌，最引人注目的当然也是萌萌。
    今年惊闻萌萌病了，到广州治疗。萌萌相信奇迹，认为病魔会被击倒。可我连萌萌生病的事实都不能接受，怎么可能？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这么一个充满母爱、热爱朋友的生命，这么一个爱美、享受美的生命。友人说，因要接受化疗，病人现在不愿被干扰。我知道化疗的凶猛残酷，但愿她能迈过这道坎。可惜啊，病情日趋恶化，待我再次见到她时，她已在重症室。我和友人只能隔着窗户在外面看视她，她已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这次是我独自落泪。
    8月12日，萌萌终于走了，我神情恍惚，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萌萌要回海口的家，我陪着她，半路她买螃蟹，说是慰劳一直帮忙的朋友，我帮她挑选，螃蟹澄黄肥美……次日，家琪告诉我，萌萌生前曾提出要回海口的家。我听了一惊，这么巧？！事后，我将做梦一事告诉一位我十分敬重的好朋友，他说，按传统的解释，是萌萌报梦，她走得艰难。啊？！以前对这类说法我从不以为然，但这次，我信！于是礼拜天我和先生专程开车去了一家海鲜市场，买了肥美的螃蟹和丰富食物，以及所需的拜祭物品。在家里，净手静心，恭恭敬敬地供上食品，敬香烧纸，算是送萌萌一程，愿她一路走好！
    那几天，萌萌的身影，一颦一笑，不时在眼前晃着。8月29日，萧帆来了封电邮，他说：“李杨：我回到家里打开萌萌的邮箱，这才知道你是谁。当时萌萌向我谈过你的事，很激动。我不记得你去医院时让你进去看过萌萌没有，萌萌认出你没有。如果我没有让你进去，我会很后悔。”看着这封电邮，我无言以对。
    我总觉得，萌萌还和我们在一起，我相信！
    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