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吃完晚饭,补足精力后,陷入了五倍速排查监控大业的特侦队内,抱怨声此起彼伏。
张卓斌:“彭友那小子也忒怂,前头还一口咬定住址是他曝光的,现在一扔出范笙斯的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全招了。不是要替对象揽罪吗?那倒是揽到底啊,半中腰撂担子自证清白算个什么爷们儿。”
毛丽嘴里似乎还嚼着什么东西:“是他单方面追范笙斯吧?范笙斯不见得对他有什么好感,说不定之所以给他好脸色,都只是因为他与范昌是旧友。”
冯弈弘也动了动耳朵,加入了闲聊:“咋回事?彭友招了啥?”
方威:“推了之前的供词呗,说范昌的住址曝光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以前说漏嘴告诉过范笙斯范昌的住址而已。之后之所以把自己名下的房子给范昌住,也是听范笙斯忽悠的,真心想帮老友一把。总之是一见我们怀疑范笙斯,就连忙把锅都扔过去,将自己撇清了。还捏了把鼻涕泪,说是被那女人给利用,让我们给他网开一面,不要起诉他妨碍司法。想得倒美。”
张卓斌:“要我看,范笙斯是个疯子没错,但到底她和彭友到底谁利用了谁,还真难说。毕竟,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突然火了,成了他无法触及的角色,别说帮衬他,说不定还给他甩过脸色,他能不眼红吗?”
“但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实打实的。”方威泼了桶凉水。
“去他的不在场证明,去他的达火娱乐。”冯弈弘拍了把桌子,不知道是被聊天内容气的,还是被电脑屏幕里那没啥内容的监控气的,“彭友的也就算了,范笙斯的那个不在场证明怎么看怎么有问题,连个和她口中的朋友约定帮买专辑的聊天记录都拿不出来。说到底,达火娱乐那么大个公司,听说还是裴氏集团旗下的吧,为什么会帮个不起眼粉丝伪造证据?”
毛丽:“或许是范笙斯找到了什么达火娱乐的把柄?关于十年前选秀节目的。”
方威:“嗐,现在的娱乐圈搞得都跟高丽那边的一样乌烟瘴气了。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后全是黄..赌..毒。台上唱完歌,台下就被拉.去.宾.馆,排名什么的全看床.上.成.果。有点才华的人,不.卖.个.身.子还没有出路了。整天拿着钱往这种灰色无底洞里投的人,也算是人傻钱多了。那个范笙斯也是足够癫狂的,专辑、演唱会、周边,没有一个落下,再加上那些官方的非官方的黑的白的活动。她的工资够用吗?”
冯弈弘:“鬼知道。我反正是没法理解这种粉丝行为的,什么私.生.饭,什么狗.仔.队,整天跟在另一个人屁股后面跑,盯着人家吃喝拉撒工作,不累吗?要不,把蹲点的工作全交给他们好了?”
毛丽:“这种东西与其说是心理畸形,倒不如说是个产业链。下面有需求了,上面自然而然就有人去做。经纪公司也需要这种话题热度。你别光看范笙斯的花销,她那些本职工作外的灰色收入,绝对不比花销少。”
张卓斌:“所以,范昌是断了她的财路?人家不就是谈了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对象吗?搞不懂现在的小年轻怎么想的。”
方威:“财路肯定是有亏损的,但那种畸形的感情也在吧,不然没人做得到蹲在另一个人家窗外盯着别人睡觉的地步……咳,除了咱。”
“哎,这么说,芷妹子你也够倒霉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被转到了李泽芬身上,“刚报道就遇上了个麻烦的案子。这已经是第三天超负荷加班了吧?没办法,刑警这职业就这样,闲的时候闲死,忙的时候忙死,一不小心还要命。我儿子那天嚷嚷着要当警察来着,我直接弹了他两脑崩,开什么玩笑。我看你年纪轻轻又是高材生,咋就想不开转到咱队来了,鉴定中心不好吗,朝九晚五轮夜。”
“嗯……”李泽芬暂停了监控,“可能是叛逆吧。”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诶唷叛逆啊,那你肯定和兰队的妹子聊得来。”
李泽芬想起了公交车上那个不修边幅的中学生,陪笑了笑,没接话。她收回目光,摁下了播放键,然后,在看见屏幕中的某一点的瞬间,再次将监控暂停了。
“怎么了?”张卓斌注意到了李泽芬的动作,立刻严肃了起来,“发现什么了吗?”
“这里……”李泽芬指着画面的一角,那是马路边一块什么都没放的广告牌。仔细看去,广告牌反射的光似乎映出了对面景色。
“放大来看看。”张卓斌凑了过来。
李泽芬将广告牌放到了最大。然后,她看清了映在上面的东西。那是一栋年久失修的大楼,在大楼的一角,好像正有辆车在往里开。
“这是什么地方?”兰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李泽芬调出了这段行车记录所对应的地址。
张卓斌则用自己的电脑,打开了地图:“这里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计划年底拆迁的一栋废楼,已经封了,没有小轿车开进去的理由。”
“看看时间?”兰钦凑到李泽芬身边,拿过了她的鼠标。
扑鼻而来的男人的气息,让李泽芬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但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有闻到令人不适的烟味汗味,或许是那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太过于明显了吧。
“五点零四十八,”兰钦松开了鼠标,“从手机定位消失到这里……做完一切后离开……”皱着眉头,似乎是被数学题难住了。
“时间对的上。”李泽芬替他说出了答案,“哪怕将处理车的时间算成一个小时,回趟家洗个快澡换身衣服,赶上九点单位打卡,绰绰有余。”
“的确……”兰钦点了点头,然后将萧朗悦招呼了过来,“能不能想办法把图片弄清晰,至少看到车牌号?”
“我试试。”萧朗悦左右歪了歪脖子,将颈椎弄出了咔咔响。
李泽芬识趣地让出了自己的电脑。
一个小时后。
“出来了!”萧朗悦拍了把大腿,露出胜利的大白牙,“我这就让交警队查查。”说着,拿起了内线电话。
十分钟后。
“怎么样?”兰钦问道。
“可能bingo了,是套.牌.车。”萧朗悦回答。
“走!”兰钦猛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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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刑警的直觉在作祟吧,车越是接近目的地,兰钦就越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卓斌和方威白天核实了范笙斯的动线,结果发现原本因为种种粉丝活动而动不动就请假的她,反倒在八月二十七好之后,老老实实上了一周的班。每日日程除了深夜,大都排得满满的,而且都在有监控或证人的环境下。这也就是说,如果她当真是绑架汪歌的人,那么,她能够去见汪歌的时间,就只有深夜。
但事实却是,除却八月二十七号与九月一号两天,有同事称她精神不太好外,其余几日她都并不像是通宵去了几十公里外的地方的样子。换句话说,她没有去见汪歌。
一个被割了舌头的人,长达八天没有人探望,提供药物、水源和饮食……还可能活着吗?
废弃大楼内的刺鼻气味,印证了兰钦的猜想。
气味来自一滩位于一楼地面的黑褐色不明物。远远从门口望去,几人就可以看见绕着那滩不明物欢快飞舞着的蝇虫。
出于关心新人的本能,兰钦扭头看了眼李泽芬的状态,琢磨着要不要问候上两句。结果却碰上了她那平淡的目光,这才猛地意识到,李泽芬原本的职业是法医。
也是,她要是想吐,就对不起那张证件了。
所以,兰钦将关怀转而送给了向来不适用这种血腥的萧朗悦,将萧朗悦打发去联系派出所和痕检了。
警戒线是在半小时后完全拉好的。
李泽芬换了防护四件套,拿上工具箱,等痕检拍完照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尸体的旁边。
尸体浸在一滩已经干透了的血水中,各式各样外表令人作呕的昆虫正在上面蠕动着。李泽芬打开工具箱,拿出镊子和培养皿,先将昆虫仔仔细细地收集了一番,在培养皿盖子上做好记录后,才正式开始检查尸体。
或许是与地面撞击所致吧,尸体的头部已经变了形,眼球像是某种劣质恐怖片一样,从眼眶中凸了出来。李泽芬率先检查了尸体的口腔,无视那进进出出时不时还往手套上爬的灰白色生物,找到了那与鉴定中心冰柜里样本残留相对应的舌根切口。她从尸体的左前磨牙上刮下了些什么,放进试管。
然后,又开始检查尸体的耳鼻,与和地面接触的伤口。她发现了尸体后脑勺上,一个与坠落方向截然不同的凹槽。她拿出工具箱中的手电筒,将那处的伤口仔细照了照。
接着,她翻弄起了尸体的手脚。从手腕上取下了某些不属于人体或昆虫的成分,放入了小号证物袋中……
从头到脚,一番细致的检查下来,李泽芬的口罩内侧已经被汗水和呼吸彻底浸湿,略微阻挡住了空气的流入,让她有些难免的憋得难受。她缓缓地站起身,忍过蹲太久导致的眩晕后,抬头望向了尸体落下的顶楼。那里,毛丽与痕检人员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
“可以搬了吗?”是一个来自司法鉴定中心的同事。
李泽芬收回目光,弯了弯眉毛:“嗯,麻烦您了。”
然后,帮着同事将尸体装进尸袋,运上了车。
等再次走到室外时,夜已经深了。她摘下口罩,深吸了口气,眼中的淡蓝汪洋,却没有因方才的所见所闻而泛起半丝波澜。就像是事情一开始,便就知道了结果,在看到从范昌胃中取出的舌头时,就没指望汪歌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