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雨曼又将她打量了一遍，问道，“那你应该是知道对方叫什么的吧？”
    赵慧点头，“知道啊，就是……佘姐姐，我们这行的规矩，要对客人的资料绝对保密，所有我暂时不能跟你透露客户的资料。还有……”
    她吞吞吐吐道，“还有，佘姐姐你能不能装作没看见我？”
    毕竟佘雨曼和佘雪曼是亲姐妹，看见自己的妹妹被跟踪调查，正常情况下，都会告知对方的，更何况单就陈有为出事的那段时间，佘雨曼所表现出来的对自己妹妹的关心……
    赵慧有必要强调一下自己这工作的无害性，竖起右手的三根手指，发誓道，“佘姐姐，我发誓我的一切工作都是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绝对不做直接伤害佘姐姐妹妹的事情。所以，佘姐姐，给我一次锻炼的机会吧。
    你知道的，素素那样的，都已经能生意了，我要在做不出点样子，就真正成废材了。”
    她说的素素就是郭素，前段时间，的确跟出版社谈了一笔大单子，拿了好几本畅销书。
    就是因为这，赵慧不想被好友甩太远，就拼命想干成这第一手的业务。
    佘雨曼抿唇，按下对方发誓的手，用平缓的声音道，“你告诉我让你跟踪雪曼的人的姓名，我就不戳穿你。”
    “这个……”
    赵慧有些为难，“要不，佘姐姐你说个别的条件吧，我不能违反合约的。”
    佘雨曼语速不变，“你们这类资料一般放在什么地方？”
    赵慧不明所以，回道，“没结案的放在办公桌下的抽屉里面，结案的，就直接放在档案柜里面，佘姐姐你问这做什么？”
    佘雨曼不答反问道，“你没有特殊的存放习惯？毕竟这是你第一份单独完成的任务。”
    赵慧挠头，“就是因为特殊，我才不能把存放位置也弄的特殊了，不然，我舅舅那种嗅觉特别灵敏的，肯定会觉察的。我还是跟按照以前的规矩办，这样免得自己找资料的时候慌张。”
    佘雨曼点头，又问道，“你钥匙放在什么地方？”
    赵慧的脑子都被她问糊涂了，顺口就答道，“我没锁，因为锁了更显得有鬼。而且，我们这行有个规矩，业务员之间是不能互相翻看未了结的客户资料的，不然就是违规。”
    “好，我知道了。”佘雨曼给她理了理因为刚刚绕头而显得有些凌乱的额前发，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忙吧，机灵点。”
    说罢，也不管赵慧听没听懂，她便走了。
    赵慧学着她的样子拍拍自己的肩膀，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分钟没想明白，就不再想了，随后拿起长焦摄像机对着病房的方向拍，又见没什么异常，便收了起来，转身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面包继续蹲守。
    ………………
    病房内，佘雪曼有些反胃，按了好几次的腹部。
    身边的尹子麒见状，也帮着抚了抚她的背部，温声道，“要不要去外面走走？”
    佘雪曼摇头，“我想跟你一起跟着爸爸醒过来。”
    尹子麟在她叫“爸爸”二字时，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后就又垂下了眼皮。
    但就是这么一眼，也被佘雪曼捕捉到了——
    她自认为想到了吸引尹子麟的方法。
    尹子麒不知她此刻心中所想，道，“我爸现在在昏睡，你守在这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出去走走。”
    佘雪曼咬了下唇瓣，妥协道，“好吧，要是爸爸醒了，你给我电话。”
    尹子麒点头，随后起身将她送到了门口，再次落座前，看向尹子麟问道，“尹胤是爸给你的孩子取的名字？”
    尹子麟看也没看他一眼，“嗯”了一声，道，“如果你想他再给你取，现在跟他说话，像刚才那样叫醒他。”
    “爸还是喜欢你。”尹子麒讥笑着摇摇头。
    尹子麟这时才掀开眼皮看向他，冷淡道，“这是雨曼让他取的。”
    言下之意是尹胤这名字来自他们的争取，并不是因为什么偏爱而由尹盛年专门取得。
    尹子麒与弟弟对视，“你说，爸这次病好了后，会不会对你我一视同仁？”
    “这个问题你可以问他。”尹子麟逼视着名义上的哥哥，“不管怎么样，他在很多方面都做到了公平。而且……”
    他顿了顿后继续道，“过去，他思考过把你提早接回尹家。”
    尹子麒的身体明显地一僵。
    尹子麟看在眼里，又道，“他的心里，什么都很清楚，你我是他的儿子，他清楚；你妈给他当妻子，他也把她当成妻子在外面给足了面子。但是……你妈起了杀心，如果我是他，早就把你妈扔到监狱。”
    尹子麒的视线移向父亲的脸，“爸说了再也不想与我妈见面，你何必一再提起。”
    “呵。”尹子麟冷笑，咀嚼道，“不再见面……可笑。”
    尹子麒没问有什么可笑，转而道，“佘雨曼呢？”
    从刚刚出去到现在有半个小时都没有回来，这不像她之前的作风。
    尹子麟懒得回答他——
    十几分钟前，他回到过妻子的短信，说是要出去那一份文件，他没问要处理什么，只回道，“让司机送你过去。”
    佘雨曼那头回了好字。
    这会儿被尹子麒问起，尹子麟扫了眼手机屏幕，没有新消息，说明雨曼还没到目的地，到了她会抱平安的。
    对面的尹子麒见他不回答，不再追问，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什么消息后，才道，“在区块链上赌博的人已经被抓了。”
    这话乍听起来好似在跟尹子麟说话，但后者不回应，就像是自言自语了。
    尹子麒也好像没期许对方应声，说完就完，之后便不再说话。
    ……………………
    与此同时，佘雨曼坐着由家里的司机开着的车在二环线上的一处普通写字楼前停下。她解开安全带，跟司机道，“你在下面等着我，如果我半个小时后还没下来，你就上去找我。”
    司机一听就觉出不对劲来，忙道，“少奶奶，不如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去吧。”从这位少奶奶嫁进尹家开始，他就目睹了原本好像“不正经”的少爷变得“正经”“严肃”，还学会了照顾人，小两口整天甜甜蜜蜜的……更重要的是，现在少奶奶现在怀孕了……他可不想有什么闪失。
    “不用了。”
    佘雨曼推门下车，按照记忆上了张汉卿的私家侦探所所在的六层。进门时，迎面撞上了正边走边埋头翻看资料的张汉卿。
    张汉卿反应很快，在抬头的同时，往后面退了一步，嘴上还道，“欢迎光临。”
    佘雨曼的嘴角挂上礼节性地笑，“张侦探好。”
    “你好，”张汉卿在看见她的那双大眼睛时，就想起她是谁了，只是面上不显，主动伸手与她握了握手，“里面请。”
    佘雨曼颔首，由他带着往办公区内走去，在要走过办公区进入挂着“商谈室”牌子之前，出声道，“张侦探，请问慧慧坐在这儿？”
    “慧慧？”张汉卿有些意外对方自己外甥的小名，转身指了指斜对面、有些乱的桌面道，“那个就是。你认识慧慧？”
    “是啊，她念高中的时候，到我负责的工地上捣乱，因为这被罚了几十万。之后，我们不打不相识，她和郭素一起成了我的好朋友。”
    佘雨曼提到郭素又让她的话的可信度提高了几分。
    而作为曾经调查过她的张汉卿自然是判定她话里的真假，笑了笑后道，“她那次被尹总坑了几十万，被她父母限制消费限制了好几年。还是尹总厉害。”
    佘雨曼笑，看着赵慧的办公桌道，“是这样，今天我遇到她，她临时要盯什么人，想把消息反馈给客户，但一时疏忽把客户的电话忘记了，正好我在附近，就让我回来帮她看看。
    我想着会不会不方便，毕竟涉及到客户的隐私资料。正巧遇到了你，要不然你找，我先走？”
    她这个话说的非常巧妙：如果张汉卿代替她拿资料，一是代表他对佘雨曼的不信任，二是违反了业务员“职业操守”，所以，作为老业务员的张汉卿通常是不会贸然去翻看赵慧柜子中的资料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张汉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既然慧慧指定尹夫人看，那我不能越俎代庖了。”
    佘雨曼看了一眼比自己老公矮了好几厘米的男人，刚跨出一步，就顿住动作，故意将“我想起什么来了”表现的特别明显，问道，“我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自我介绍过，张侦探怎么知道我先生姓尹，而且我一进门，你就说了我先生尹总……”
    张汉卿明显一愣，总不能说自己曾经受人之托调查过对方吧，但马上，他反应过来，笑道，“实在是能让我大姐赔几十万的尹总太有记忆点了，所以，您刚刚提起与慧慧不打不相识，我立马就想起了，再说，尹夫人可是我外甥女嘴上的常客。”
    佘雨曼挑眉，仿若恍然大悟道，“是这样啊。”
    “嗯，是这样。”张汉卿摸摸掌心的虚汗，点头附和道。
    佘雨曼没再说什么，抬脚走到“近看更乱”的赵慧的办公桌前，按照后者说的，找到了柜子，然后从文件夹中一页一页地翻看，最后在中间位置找到了一份，除了最开始时，她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怔愣过，其他的时间内，她的动作都是自然而然的，就像所有操作都是建立在合理合法的挤出上一样。
    佘雨曼看了一眼便合上了文件夹，然后从包包内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消息出去，然后将文件夹放回原位，对仍站在不远处的张汉卿道，“我刚刚把号码发给慧慧了。”
    “那就好。”
    “我就不打扰了，先出去了。”
    张汉卿含笑送走她，等电梯合上，他的手机就拨了电话出去，等接通，立即道，“你收到号码了？”
    电话那头的赵慧“嗯”了一声。
    张汉卿明显松了一口气，道，“以后做事小心点，自己的资料要自己看管，别让社外的人看，知道吗？”
    赵慧连连答应。
    …………
    佘雨曼进了电梯，整个人都像是没有力气，靠在电梯壁内，不声不响的，直到电梯门打开，她才重新站直了身体，没做丝毫停留，直接回到已经被司机拉开车门的车内。
    司机关上车门，上了驾驶座，边开车边道，“少奶奶，刚刚少爷打电话来说，你处理完事，就跟家里说一声晚上想吃什么，然后尤书会做好了送到医院。”
    “嗯，我知道了。”佘雨曼拿出手机，跟尤书说了三个尹盛年喜欢吃的，又点了一个尹子麟喜欢吃，便挂了电话，之后脑子里面就都是刚刚在文件里面看见的号码。
    脑子空档了好几分钟后，她才拨通了那个号码。
    而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标注是“程姨”。
    那边在近半分钟的时候接通了，“喂。”
    佘雨曼下意识地弯起嘴角，问道，“程姨，这两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蓦地，手机里传来魏若雪埋怨的声音，“大姐，你快来管管我妈，天天放着好房子不住，偏偏跑到这有潮湿的还没有电梯的老房子里面蹉跎。”
    “死丫头……”想必是魏若雪抢了手机才能说那番话，这会儿又被程姨抢了回去，道，“我没事。每周在老房子里面住几天，我感觉挺好。你别担心，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想吃什么就说，他们做不出来，程姨也会给你做出来，知道吗？”
    后面两句，程姨的语气就像一个普通的妈妈。
    佘雨曼眼角一热，重重的“嗯”了一声，将之前要问询的话咽了回去，只道，“我知道的程姨。你有什么事情记得跟我说。”
    那边经了好几秒才道，“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
    这话好似是带着笑意的。
    佘雨曼按了按眼角，强自笑着发出一声“好”，思忖了几秒后，还是道，“程姨，我看见你给侦探所的委托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