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宁照例先给贾靖诊脉，当他把手指切在贾靖的手腕上时，脸色不禁一变。
    他紧锁眉头，延长了诊脉的时间。
    指腹轻压，扣紧了她的脉搏，今天，贾靖的脉象很清晰，并平稳有力，竟与前两日大为不同！
    垂眸听了许久，他抬起头下意识地就朝站在床尾的李烨霖看去。
    李烨霖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贾靖，感受到他的注视，李烨霖也朝他看来。
    这一刻，李烨霖似乎从他眼中读懂了他心中所想，了然地微微点头，他们两人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眼神同时冷了下来。
    贾靖沉思地盯着黎宁，顺着黎宁的视线，她的目光也挪到了李烨霖的身上，黎宁和李烨霖之间飞快交换眼神的情景落在她的眼中，引起了她的怀疑。
    更让她感到可疑的是，二人发现她疑惑的眼神时，竟同时别开了脸，恍若无事，跟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十分默契。
    看着他们脸上的伤，昨天还狠狠地揍了对方，今儿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地一派融洽？有猫腻！
    她缓缓敛下眼眸，望向自己的手腕。
    今天，她没感觉像前两次那样畏冷，尤其是手腕搁在寒玉砖上时，只觉得有些寒凉，却并没有锥刺般的刻骨。
    黎宁行针之前，她把李烨霖赶出了病房。
    她不忍心看到李烨霖为她担忧，看到她疼痛难忍的模样。
    黎宁坐在床边给金针消毒时，她按照黎宁的吩咐撸袖子挽裤腿，露出胳膊和腿。
    然后她笑眯眯地对黎宁说道，“黎大夫，今天要我配合你做些什么？你尽管说，别客气啊，我一不怕疼，二不喊累，三呢，就算疼，也肯定不出声，不让外面那只大老虎听见，怎么样？我这小白鼠够合格的吧？”
    黎宁现在还记得昨晚的窘境，贾靖只言片语，借逗李烨霖玩的说法对他下了逐客令，他瞅着贾靖笑弯了的狐狸眼，马上提高了警惕，忙不迭地道，“合格合格，非常合格，再没有比你更合格的了，怎么能有你这么合格的小白鼠？简直打着灯笼都没处找，你就是老天爷赐给我的福星啊，福星高照，大吉大利！”
    贾靖眨了眨眼，噗嗤笑了，“我哪儿有那么好？尽量配合你吧。不管怎样，你别跟我客气啊，不要有顾虑。”
    黎宁啧了一声，“不客气，我跟你客气什么，那显得多见外，以后还怎么一起愉快地合作？是吧？”
    他陪着笑，加快了手中的速度，金针被一根根擦好，一字排开地搁在了缎袋上面。
    昨天他几乎没睡，琢磨了大半夜，针对贾靖的病情，他想出一套有特别的行针方略。
    其实早在遇见贾靖这个病例前，他就跃跃欲试，想要自己独创几套诊病针法，但从来没有实施过。从来都是跟在爷爷屁股后面，想法和冲动是有，可信心不足，单干的话，心里还真是没底。
    人要是不被逼到绝路，就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有了爷爷的鼓励的启发，他也想明白了，既然爷爷敢撒手让他自己出诊，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这是爷爷给他的机会，更是考验，同时也是对他的信任和能力的首肯，他应该大胆尝试。
    再者，贾靖已经病到这份儿上了，他干嘛不放手一搏？万一捡她一条小命回来，岂不是皆大欢喜？而且，这十几年积累的经验，以及他超强悍的大脑记忆，从理论上讲，他自创的这套针法百密无一疏，完全可行。
    不过，李烨霖的血在贾靖体内昨天还没见什么效果，今天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但也不影响他行针，病情的好转，应该算得上锦上添花。
    “准备好了吗？”他抬头看着贾靖。
    贾靖乖顺地平躺在床上，闭紧了眼睛，“好了，开始吧。”一想到昨天行针时的剧痛，她咬紧了牙关。
    黎宁捏着一根金针，雀跃着站了起来，他低头一看，贾靖惨白着脸，紧咬着下唇，一副慷慨就义的悲壮表情，不禁乐了。
    他一直觉得贾靖这女孩吧，跟他接触过的女孩相比，确实挺特别的，清傲里带着几分俏皮，冷艳却又热情善良，人也聪明，难怪李烨霖那挑剔的二世祖能看上。
    他安抚道，“放松，今天给你行的针法跟昨天不同，应该不会疼了。其实，一般来说，行针过程病人最开始可能会觉得有些刺痛，那是针尖刺入皮肤时的神经反应，跟蚊虫叮咬差不多，当针深入穴道后，就不应该觉得疼痛了，最多就是酸麻热胀，或者有点冒凉气的感觉，但绝不该是痛感。”
    “我为什么会……”贾靖睁开眼睛，沉静的目光望着黎宁，“是我的病太重了？”
    黎宁耸了耸肩，毫无忌讳地直言道，“目前也只能这么解释了。还有，昨晚我想了很久，我怀疑你这病跟你身上的伤没什么关系，应该是先天遗传，也就是你打娘胎里出来，体内就带着这病，只不过一直潜伏没表现出来。而爆炸后，你全身受了重伤，脏器受损，骨骼血脉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引发了你体内潜藏的先天疾病，这才导致你现在这种状况。”
    他顿了顿，徐徐地撸着自己的大胡子，沉吟道，“而且，我认为，即便李烨霖再输血给你，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救不了你。以我这两天的观察，我分析你的病灶并非在血肉骨骼五脏六腑，从西医上讲，问题出在你的中枢神经系统上。”
    他捻着胡须，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思想神游在浩瀚的中西医海洋中，完全忽视了贾靖的存在。
    贾靖平静地听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黎宁，直到黎宁说完，她才强压着心底的惊痛，缓缓问道，“黎大夫，你刚才说什么？李烨霖给我输血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给我输血了？是我在手术台上抢救的时候？还是别的哪天？我是o型血，医院血库里不该没有，还不至于轮到他给我输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