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就闭紧了嘴，只是用燃着火焰般的眼睛瞪着她，好像她就是那个罪大恶极的魁首。
    贾靖心中一动，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在电梯门合上之前，伸手一拦，电梯门再次打开。
    迈进电梯里，她站在了欧阳岚清的面前。
    这时，嘭地一声，电梯门在她身后合上了。
    除了她的母亲，李昌岚是第二个让她感到温暖的女人。
    那晚在竹林外的路灯下，李昌岚殷切的话音，诚挚的神情，以及望着李烨霖时，眼中满满的慈爱，让她由衷地喜欢李昌岚，打心眼里把李昌岚当作自己的姑姑。
    她眯着眼睛瞪着欧阳岚清，“为什么说她被毁了？”
    在她的印象中，李昌岚总是一脸笑容，对谁都亲切和善，总是一副优雅祥和的模样，一看就是个万事诸顺家庭美满的妇人。
    欧阳岚清眼底似有泪光，他因为凶狠而几乎嘶哑道，“李世闽为了李氏和郝家的华友传媒合作加深，两家联姻，让李昌岚嫁给一个同性恋！”
    贾靖呆住了。
    再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可笑的了。
    郝少华是同性恋？
    难怪上次去桃源庄没有见到李昌岚带孩子过去，而她也问过李烨霖，李昌岚确实没有孩子。
    一个女人，嫁给一个同性恋，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一辈子没有孩子，不能尝到做母亲的快乐，年老之时亦不能享受天伦之乐，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你胡说！”
    她轻蔑地看着欧阳岚清，“你是嫉妒郝少华，嫉妒他娶了李昌岚，而你，是个失败者，是个逃兵。十五年，你和李昌岚分开不过十五年，你却已经有了一个十六岁的儿子！你对得起李昌岚吗？你怎么还能来这里见她？还能说出侮辱李家人的话？”
    电梯安静地一路下行，中途竟没人按电梯，一直到了一楼才停下来。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十几个人，同时看向里面的两人。
    面对贾靖的指责，欧阳岚清一言不发，直接把她拽出了电梯。
    清清冷冷的医院大厅里，到处是匆忙的身影，欧阳岚清脚步不停，抓着她胳膊的大手，宛如铁钳一般，抓得她生疼。
    “放开！”她用力一甩，可她的力量与欧阳岚清相差悬殊。
    出了医院的大门，暖阳当头。
    可她仍感到浑身发冷，从心底里往外冒凉气。
    下了台阶，欧阳岚清粗暴地拽着她，把她拉到了停车场。
    医院的停车场永远都繁忙而紧张的，车来车往。
    欧阳岚清的车很普通，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
    他把贾靖丢进副驾驶，嘭地关了车门。
    贾靖哪里有心思逃跑，心头涌漫的巨大恐惧，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从她的脸上泄露出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欧阳岚清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更加用力地关上车门。
    这个男人暴躁得像一头愤怒中的狮子。
    “欧阳老板，以后你不要再去看她了，你有你的生活，她有她的生活，你们本来就已经走在了两条平行线上，何必自寻烦恼？”
    她定定地望着欧阳岚清的扭曲的侧脸，“你别再去打扰她了。”
    她始终无法让自己相信欧阳岚清的话，无法相信李世闽为了家族利益，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同性恋。
    郝少华，鼎鼎有名的华友传媒新任董事，一代天骄，与李氏长女李昌岚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他们家世相当，看起来再般配不过，他们的结合，无论在谁眼中，都是一段佳话。
    欧阳岚清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喘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
    “欧阳胤是我领养的大哥的儿子，不是我亲生的。”
    “你大哥的儿子？”
    贾靖不愿相信，努力想从欧阳岚清的脸上寻找欺骗的蛛丝马迹，可欧阳岚清把脸转过来，不复原先的狰狞扭曲，换了一副讥嘲的表情。
    “十五年前，我带着刚满一岁的欧阳胤离开海市，去了美国，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没有回国。两年前，我大哥去世，我回来参加他的葬礼，还是决定留下来，开了祥子酒吧。”
    他顿了顿，脸上讥嘲的表情越发明显，嘴角也高高扬起，不屑地发出一声哼声。
    “本来我不知道郝少华是同性恋，以为她过得很幸福，从来不敢跟她有照面，就算是去看她，也是在她看不到我的地方。
    一年前，有一天晚上店里来了个老顾客，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就在那晚，我看到郝少华屈尊来了我这个不起眼的小酒吧，呵呵，是为了给那个大学生庆生。
    大概是因为那个大学生喜欢我的酒吧，他就同意了，还包了场，请所有人喝酒，场面很热闹，也出了不少节目。”
    他抽出一根烟含着嘴里，弯腰把点烟器插进去，过了片刻拔出来烦躁地点着了烟，猛吸了一口。
    “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混蛋！我当初为什么要轻信李世闽！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以为离开是对她最好！我宁愿自己死了，就在那晚冻死，也不想看到她这些年过的是这种日子！
    我叫人在酒吧里从不同角度拍了郝少华和那个大学生的照片，有接吻的，拥抱的，还有更下流的动作的。
    照片洗出来后，我放在信封里封好，叫人在郝少华上班后送到了她家，让管家亲自交到她的手上。
    可是，我派去打听的人告诉我，她打开信封只看了最上面的一张，后面的看的都没看，全都烧了。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她可能在结婚之前就知道自己将要嫁给什么样的男人，但她没告诉我，我只知道李世闽嫌弃我出身普通，配不上他的女儿，没想到，他对别人狠，对自己的孩子更狠毒。
    要是当初她告诉我李世闽已经见了郝少华父母给他们两人定了婚事，我不会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家谈判，我会带她一起去美国，如果她愿意。”
    欧阳岚清降下车窗，脸朝外吸了几口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贾靖在他把脸转过去的瞬间，看到他的眼角闪出一片晶莹。
    她不得不相信欧阳岚清的话，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连外面明媚的阳光都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