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靖眨了眨眼，不明白欧阳岚清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个。
    但很快，她就想起这个人刚刚还调侃她，晚来半小时，错过了李烨霖。
    他应该是想问，她为什么不跟李烨霖一起过来看李昌岚吧。
    刚才她已经刻意避开谈及李烨霖，欧阳岚清这根老油条不会察觉不到，怎么又锲而不舍地提起来了？
    他不该是个喜欢八卦别人私事的男人。
    看他刚才对待李昌岚的样子，很爽利很man，怎么对她和李烨霖的事情吧唧吧唧地关心个没完？
    她诧异地望着欧阳岚清，而欧阳岚清讳莫如深的神色，让她立即警惕起来。
    她把手插进大衣兜里，耸了耸肩膀，“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每天也都是吃完午饭来医院看看大姑，下午再回家复习功课。”
    欧阳岚清的目光像是能洞穿她似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
    欧阳岚清自然是知道，贾靖每天下午都是自己一个人来，他甚至都摸出了她的规律，知道她大概什么时间从家出发，什么时间到达医院。
    不过，跟踪贾靖的不是他，而是他手下的小城。
    自从李昌岚住院，除了送李昌岚来医院那晚以外，李烨霖就没再出现，直到今天中午。
    昨天小城向他汇报，李昌岚已经从icu转入vip，随时可能醒过来，他瞒着慕皓泽私自来医院探望李昌岚，却不想碰上了李昌继。
    李昌继，他没想到再次看到李昌继是在医院中，是在李昌岚的病房里。
    当年，李昌岚被李世闽软禁在家中，绝食一周奄奄一息。
    桃源庄大门外，大雪纷飞，他守在门口终于等到了李昌继的车。
    他忍辱硬生生地跪着了李昌继的面前，冰冷的雪融化浸透了他的裤管。
    他只求李昌继能带他进去见李昌岚一面，他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想要李昌岚为了他那么伤害她自己的身体。
    对着李昌继，他发了毒誓，只要见李昌岚一面，劝她好好活着，他会立刻消失，从此不再见李昌岚。
    可李昌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看一个小丑，只是冷笑，最后决然拒绝了他。
    那天，他在桃源庄门外站了一晚，第二天就昏倒了。
    要不是陈慧茵发现了，派人把他送去了医院，他可能已经死了。
    病房里，李昌继看见他时气得眼睛都红了，一语不合，高高在上的李昌继竟然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自然不会像当年那般，两人当即在走廊里打了起来。
    李昌继养尊处优，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几个拳头下去，李昌继就吐血被医生带走了。
    他没等来警察，倒是等来了李世闽……
    再次见到李世闽，他竟觉得十分平静。
    十五年过去了，这个虚伪狡诈的老头，外貌没有太大变化，依然如从前那般精明硬朗，一双锐利的细长的眼睛定在他的身上时，先是一愣，随即便毫无波澜了。
    让他意外的是，李世闽没有派人把他送进牢房。
    这个狠绝的老头只是看了李昌岚一眼，就带着李烨霖离开了。
    其余李家人也纷纷离开。
    郝少华，也就是李昌岚的现任丈夫，对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便跟着众人扬长而去。
    冷血的一家人，一如从前。
    他望着贾靖，这个被老板搁在心里的女人，只觉得她此刻的伪装看起来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你们吵架了？”
    他毫不留情地直接揭开她的伤口，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冷下来，不失时机地再撒把盐。
    “新闻曝光了你和李烨霖的关系，还有一张照片，不是你们给媒体的吧？”
    他眯了眯眼睛，“应该是……李烨霖的奶奶。呵呵，为了小辈的幸福，她真够拼的。可惜了，她再拼，也拼不过李世闽。哦，对了，你知不知道，李昌煜是怎么评价他爸的？”
    贾靖的一颗心早就沉到了底。
    欧阳岚清的话转得太快太急，一句接着一句，她的大脑已经跟不上他的节奏。
    她跟李烨霖的照片，是李烨霖的奶奶曝光的？
    可是，那照片又是从哪里来的？
    谁拍的？
    一直以来，陈慧茵都在派人跟踪她和李烨霖？
    李烨霖对此是否知情？
    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于别人的监视中，她又气又愤。
    “李昌煜怎么评价他父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瞪着欧阳岚清，不知怎么，气急之下，脑海里莫名闪出一个画面。
    一间古香古色的女子闺房，窗口下，一张黄花梨大理石书案。
    案上摞着几本名人法帖，并摆放好笔墨纸砚，笔筒里插着十几只毛笔。
    书案不远的架子上放着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的白芍药。
    她站在这间闺房里，随手拿起最上面的法帖，封皮上写着《西楼苏帖》，看着有些旧了，像是经常被拿出来临摹使用。
    她一页页翻看着，翻到最后一页，一张雪白的宣纸忽然滑了下来，落在了案台上。
    她低头一看，就见纸面字迹朝上，隽秀的蝇头小楷工工整整：
    欧冶将成器，
    阳暖两相宜。
    岚岭晓城分，
    清阴夏条长。
    欧阳岚清！
    她震惊地抬起头，看着欧阳岚清。
    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竟与李昌岚未出嫁前的闺阁里，夹在法帖里那张白纸上的名字重合！
    一定是他。
    “你也没权利在这里对李家人说三道四。”她冰冷地说道。
    病房里，李昌岚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十五年前，是欧阳岚清抛弃了李昌岚。
    欧阳岚清怒极而笑，“当然，我就是一个小酒吧的掌柜，比不上举足轻重的首富。”
    贾靖冷笑，“你非得用钱来衡量，我也没话可说。”
    “我用钱衡量什么了？”
    欧阳岚清咬着牙，对她怒目而视，几乎当场就要发作。
    叮地一声，电梯门这时开了，里面没人。
    贾靖不准备和欧阳岚清同乘一辆电梯，于是冷眼看着他，没动。
    欧阳岚清阴沉着脸，一脚迈进电梯，接着转身对着她，几近狰狞的表情望向她。
    “李昌岚已经被她爸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