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霖沉默下来。
    车内微弱的光线里，他的轮廓看起来更加孤寂沉毅。
    贾靖头枕着靠椅，侧脸看着他。
    等了一会儿，李烨霖开口了，但他的视线依然直视着前方。
    “三个半月前，我母亲去世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从她走了之后，就开始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你母亲已经过世了？”贾靖震惊得屏住了呼吸。
    “嗯，这事我父亲没有对外公布。”
    李烨霖凉薄地勾了勾唇，“为了李氏集团的大局，他要暂时隐瞒这件事，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他再补办一个葬礼。”
    “补一个？”这种事情可以补的？
    “嗯。”
    耳边静静的，只有窗外整齐明亮的街灯飞快地闪过，忽明忽灭。
    “你母亲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贾靖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谢谢。”
    李烨霖低缓的声音落入耳中，那句“我知道”让她没由来地心头一热。
    “你母亲去世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她安静地看着李烨霖。
    “失眠，噩梦，莫名其妙的幻觉，路边莫名出现的新路牌，手机里空号发来的图片，还有一个多月前，有人开始跟踪我。”
    说到这里，李烨霖忽然转头对她一笑，寂静的黑眸闪出一抹关心之色。
    “没吓到你吧？”
    “还好。”
    她的脸有些发白，心脏也兀自乱跳不停。
    静了几秒钟，她又问道，“为什么要跟踪你？是不是有人想杀你？”
    这样绚丽的夜色里，她的心头猛然腾出一丝恐惧。
    李烨霖苍白的脸庞浮出一抹冷漠倨傲的冷笑。
    “想杀我？他们想要的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想要什么？”
    “我也想知道。”
    静默片刻，贾靖问道，“能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幻觉吗？还有新路牌和手机里的图片，都是什么内容？”
    她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唐突，又补充道，“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不回答我。”
    “没有不方便。”
    李烨霖扭头看着她，眼神从所未有的平静清亮。
    “贾靖，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今后，你也能对我保持诚实吗？”
    车里很静，李烨霖的嗓音如同冰雪初融，温润深沉，而他的表情，也是柔和而诚挚的。
    贾靖没想到李烨霖问得这么郑重，在他幽深的目光注视下，她的脸居然开始发烫。
    “我会的。”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对李烨霖许下了一个一生的承诺，她与李烨霖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子也拉得更近，好像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阻碍，至少，不会有谎言。
    她的心情莫名地愉悦。
    李烨霖望着她微红的俏脸，勾唇一笑。
    “好。”
    他转回头，又盯着前方的路面。
    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我看到爆炸，血肉横飞，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尸块，整个村子陷于大火中，而我在空中俯视着这一切，无能为力。旁边有人跟我说话，但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周围很吵，好像是发动机的嗡嗡声。”
    “后来，大概在一多月前，我回半山别墅的路上第一次看到那种路牌，上面画着爆炸的火焰和魔鬼的脸，很快，我收到一些空号发来的彩信，也都是爆炸的血腥场景。我猜，是有人想让我想起什么。”
    “就在上周，咱们去浮光会所那晚，跟踪我的人让夏越转交给我一张照片，包括药片，他让夏越给我吃那些药，夏越把东西交给了常敏，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贾靖单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枕在头下。
    “跟踪你的人是谁？”她冷静地问道。
    “夏越的二伯夏峰，但他现在失踪了，他家里也没搜到可用的线索。”
    “他的家人呢？比如他的妻子和孩子。”
    “刑警队已经在他家周围布控，严密监视他的妻子和女儿，就等夏峰出现了。”
    李烨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伸过来，将她枕在头下的手拽出来，轻轻攥着手心里。
    贾靖的脸微微一红。
    她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十六岁的男孩，已经显露出男人的力量和果决。
    他的掌心是温暖而干燥的，不像她，已经开始冒汗了。
    她抬眸看着他俊美干净的侧脸，想了想，问道，“照片呢？夏峰给你照片的目的是什么？也是为了唤醒你的记忆？”
    “我不确定。”
    李烨霖解释道，“我已经把照片交给我三叔，他拿去给技术部门做鉴定，看看能不能从照片上找到什么线索。不过，照片里的人他都查过了，除了那个外国人，商权和他夫人，都没什么问题。”
    摆在眼前的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拨开迷雾找到最后的真相，似乎遥不可及。
    “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让夏越诬陷我。”贾靖问道。
    车厢忽然异常安静。
    李烨霖似乎怔了一下，然后，他的脸颊泛出淡淡红晕。
    他慢慢地笑了，笑容温暖。
    “你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窗外浮光掠影，飞快闪过。
    他唇边含着笑，脑海中飞快闪过贾靖清傲飞扬的神情。
    她就那样看着常敏和郑悦娆，大声说出常敏胸口的纹身是他的名字，既打击了郑悦娆，又令他倍感尴尬。
    在启铭，敢直呼他名字，并利用他打击报复对手的，也只有这个女人。
    她的神采飞扬，无法不令他为之侧目。
    “你什么意思？”贾靖更加好奇。
    李烨霖哪肯告诉她啊。
    他静了静，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因为夏峰一直在跟踪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抢在他前面。所以，我调查了夏峰的背景。当初夏峰在脱离夏家之前，对侄子夏越最为疼爱。如果夏越吃亏，求助无门时，他一定会去找夏峰，而夏峰，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这样，我就可以正面接触夏峰。”
    说到这里，他冷笑道，“可惜，这个夏峰是个冒牌货！他反而利用夏越，骗我吃他的药。”
    “冒牌货？”
    “嗯，夏峰当年跟家里闹翻，应该不是因为他的妻子，或许从那时开始，夏峰就已经被掉包了，真正的夏峰在哪里，是死是活，没人知道。现在，三叔已经给夏峰报了失踪人口，正在全力排查。”
    “那个冒牌货躲在暗处，你会不会有危险？”
    李烨霖看了她一眼，心头涌动。
    “别怕，如果他想要我的命，早就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