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飘云谷疑案(二)
张恒拨转马头,等他们走近,颇为不耐烦的问道:“不知这位有何指教?”
那个书生举止十分儒雅,笑吟吟地在马上行了一礼:“小弟乃青流庄颐伯,请教兄弟大名?”
张恒一愣,却是不知青流庄是什么地界,直到华谷偷偷神念传音道出其来历,他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仁兄就是‘一刀断流’颐少庄主,欠仰大名。学生姓高名廷。”这却是张恒不想透露姓名,随便报了个假名。
只有读书人见面才自称学生,江湖人不讲这些虚文,颐伯身着儒衫,骨子里是个江湖中人,微微一愣:“原来高兄是读书人,失敬,失敬。不知高兄专心功名,竟关心江湖之事。”
“学生数年前游学京城,曾遇见一位奇人江远,与之交好,闻他评讲天下侠士,说少庄主乃当今武林青年俊彦,家传绝学‘一刀断流’威猛霸道,当世罕有敌手,故而久仰少庄主威名。学生平生最佩服奇侠之士,对少庄主当真心慕的很啦。”
颐伯与江远是武林中年轻一代突出的人物,听到张恒话中转述江远对他的推崇之意,心里十分得意,脸上笑意添加几分:“高兄过誉了,江兄也是小弟最佩服的人之一。不知高兄到飘云谷来所为何事呢?”
其实颐伯哪里知道,张恒既非大秦人士,又身为修士,根本不曾与江湖中人打交道,并不认识什么江远、颐伯,只是听了华谷的介绍,这才有了说法。
“学生去年流年不利,很是做错了几件事情,过了年后一直带家眷四处游玩散心,经过附近时见不少人往这里走,便好奇跟过来瞧瞧热闹。”张恒的心里越来越有些烦闷,索性胡说八道。
颐伯敛裳重施一礼:“原来高兄是四处游玩,不过如今天下不甚太平,高兄携带家眷寄情于山水之中,难道不怕遇到意外吗?”
张恒眉头一皱,指着华谷道:“不妨事,我的这位老家人粗通拳脚之术,寻常四、五个壮汉也近不得身,有他保护周全,天下大多去得。”
颐伯象是刚刚注意到华谷一般,侧身向他施礼道:“不知老前辈如何称呼?以前辈的修为想来必是武林名门耆宿吧?”
华谷客气地还礼道:“少庄主可猜错了,华谷只不过是个奴仆,名门耆宿四个字可跟我无缘。”虽然华谷这般说,但是心里却甚是骄傲道:“这个纨绔弟子,哪里知道我宗门的名头,就是说与你知晓,你也不识得。”
颐伯听他口风紧,不死心地继续问道:“晚辈刚才听人说,华老爷子轻易便将武林中鼎鼎有名的‘渭河三虎’逼退,真是神乎其技,不知您老用的是哪种武艺,恁地般厉害。”
“呵呵,我哪里有什么武艺,不过是随便耍子罢了,让少庄主见笑。”华谷头一昂,胸一挺,语气不屑的说道。
四周的人一阵哗然,要是华谷刚才只是耍子,那他们这些人练的恐怕连小儿的功夫都算不上,他这句话明显是寒碜人。
颐伯没理会华谷给他的软钉子,不动声色地继续问:“华老爷子真是风趣,不知您平生最得意的是哪门功夫,要是精于剑道,这趟飘云谷之行必定收获匪浅,只要老爷子出手主持正义,天下英雄谁敢不服?晚辈即将有机会亲睹老前辈鬼一展神莫测之技,真是人生最大幸事。”
张恒心里疑惑,刚要张口询问,贝柔却是暗地里瞪了他一眼,张恒立马将嘴中的话咽了下去。
华谷见张恒一直没有言语,只好说道:“好说,好说。”一边说着,一边还对着众人高深莫测地笑起来。
颐伯脸瞬息变换了几次,很快恢复正常,换上轻松的表情:“原来高兄果真有意于‘叔离’神剑,小弟在此预祝你如愿以偿。”
张恒不明就里,含糊地回应几句,双方拱手道别各自上路。
贝柔冷笑道:“好个颐某人,伪君子,真小人。明明想打听华谷的底细,偏生要装腔作势不肯直截了当,又无端怀疑我们。刚才说话之间,他心思连变了几变,眉头凶气忽闪忽现,想必要不是有所忌惮,当时就要动手试探了。”
“夫人说得不错,小的看这个颐伯的面相似乎不是忠厚之辈,听他说话遮遮掩掩,一副小人心肠;小的故意顺着他的话讲,他就马上拳头紧攥、心跳加速,也不知道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老爷,我们要小心此人。”华谷赶紧跟着夫人的风头说道。
“呵呵呵,有你家老爷这个老滑头在,小滑头能讨到什么好去?颐少庄主注定只能吃蹩,夫君你说是么?”贝柔横了张恒一眼,张恒看见就当是没看见一样。
“只要我们凡事谨慎一点,不要做出太大的动作,引起大秦皇朝那些修士的注意,怕他作甚。”张恒展颜一笑,复沉思道:“不知道他所讲的‘叔离剑’是怎么回事?主持正义又指的什么?看样子谷中聚集这么多武林好手目的应当是这两桩。华谷,你见多识广,可知道些消息?”
“老爷,小的对凡间兵器什么的不太熟悉,‘叔离剑’的来历我是九窍已通了八窍,只剩下一窍不通。”华谷为难的说道。
“那也不要紧,咱们已经来到这里,索性跟进去看看,一切自会水落石出。”张恒一听到带有什么“神”字的东西就十分有兴趣,立马从急于出大秦皇朝,变成跃跃欲试。
“老爷说得极是,要是那柄‘叔离’果真是件宝贝,我们就出手夺过来。”
“那是,又便宜不占傻子!哈哈!”张恒的双眼射出一道精芒,显出他的心里正在算计那柄所谓的神剑。
贝柔面色一沉,喝斥道:“华谷,你老毛病又犯了吗?难道连大秦皇朝修士不得干预皇朝凡间事的规矩也忘记么?居然挑唆老爷插手其中。”
华谷连忙拍拍自己的脸颊,懊恼道:“唉呀,小的一时糊涂,忘记自己现在正在逃难,该打,该打。”
张恒一脸的迷惑,问道:“大秦皇朝对修士有什么规矩?很重要吗?”
“夫君乃是大燕皇朝魔天宗的弟子,难怪不懂得大秦皇朝修士们的这条铁律,象我太元宫戒律云‘非夙缘,凡我门人不得干预凡间之事,亦不得以道法加诸凡人之身’,大秦皇朝其他各派,无论大小门户都有类似的戒律,只是表述略有出入。不过像惊燕门这样的邪道诸派门人违背戒律早习以为常,而真正正道中人极少有不守戒的。”
张恒摇摇头,问道:“夫人,大秦皇朝为何要定这条戒律呢?”
贝柔也是叹息一声说道:“我大秦皇朝的宗门多传承上古正道道统,认为天地间万事万物莫不遵循天道,譬如天之风雨雷电、地之山川河岳、国之治乱兴亡、人之生老病死皆由天道所定,不得有丝毫紊乱。然而我们修行中人,夺天地之造化,炼化阴阳,功成者跳出生死轮回飞升上界,至不济者也有呼风唤雨、撼山震岳之能,要是入世施展,以凡人之力如何能抵挡,大者颠覆江山,小者扰乱生死,天道循环轻易就被更改了。”
张恒这才明白过来,随口接道:“所以大秦皇朝修行的各门各派便相约不得入世逞强、妄用法术吗?我以为这不过是掩耳盗铃,哪有哪家宗门会真正与凡间分离呢?比如无论道法如何精妙,未奠定道基,修至蜕变境界之前都要吃喝拉撒,缺了凡人的供奉,哪能供养的起诸多弟子?”
贝柔解释道:“天之道虽至刚亦至柔,于凡人而言,蝼蚁之力不能撼太岳,他们对天地循环无可动摇丝毫;对修行之士而言,道行极深者神通能使人世间发生巨变导致致天地紊乱。乱天地大道者必遭天谴,譬如石之入水,初时石头劈开水面,转瞬石头必被水所淹没。
所以扰乱天地大道者要么立时遭到天劫,要么修炼之中走火入魔,要么渡劫之时天劫倍重,此是报应及于自身。还有祸及宗门者,上古时便有不少因门下弟子仗法术恣意妄为而导致宗门被天劫毁灭的先例,所以大秦皇朝的各门各派各人皆务戒门人弟子不得妄用法力干预天地大道免招不测,故此条戒律被称为修士铁律。”
张恒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怎么修行之士会对凡人产生这么大的作用,而且这番道理明显与魔天宗行事规则不符,但他也懒得与夫人争辩,反正等他们回到了魔天宗之后,自有宗门中人与她理论。
他这时没有反驳贝柔,只好另外换了一个话题:“夫人刚才说除非夙缘,为何有夙缘则可干预凡间事呢?”
“我辈修士并未曾跳出天道之中,既在其中,当循其理,遵夙缘而出手施为,本在天道数中,自然不致相违。”
“那如何知道是否夙缘呢?”
“当时无法知道,如果你做了,事后一直没受天劫,那就是夙缘。”
“嗯,这是什么道理?做了受到天劫就是非法,做了没有受到天劫就是合法?那么我们抢了叔离剑而没有受到天劫是不是就合法了呢?”张恒倒是越来越糊涂了,不自禁的将其与刚才谈论的叔离剑联系起来。
贝柔稍微一愣,也是气苦的说道:“各派立此戒律,其用意本就在于要求门人弟子上体天道,除非生死攸关或眼见别派弟子违戒,宁可少一事,不可多一事,这样自然天下太平。”
张恒眼睛一翻,不以为然的说道:“切,这不过是宗门中堂而皇之的说法罢了,哼,自己占了天才地宝就说上体天心,别人占了天才地宝那就是犯了修士铁律,怪不得大秦皇朝的诸多宗门极少插手其他皇朝的事务,便是上次到大燕皇朝争夺新出现的灵脉也是三心二意,原来是这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