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对家里那边正发生的事，唐宁一无所知。
    她和黑泽两人跟中介接了头，然后一起去看房。
    “黑泽先生对现在住的公寓不满意吗？”去看房的路上，唐宁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啊不，我不是为我自己租房子，是我的一个叔叔想来北京住一段时间，他二十年前曾来过北京，这是他那时候在北京居住时住过的地方。”说着，黑泽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来给唐宁看，“所以这次来，他还想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是属于他私人方面的事情，黑泽不太想让公司的人知道，便没有交给秘书去做。
    唐宁接过手机翻看照片，见屏幕里照片是黑白的，一看就是翻拍的老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小院儿，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着西服站在一株葡萄架下对着镜头微笑。
    照片里人应该就是黑泽的叔叔，葡萄架旁是一条沿往后方的廊子。
    一看就可以知道，这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而且还是座至少两进的院子。
    唐宁将手机还回去，“现在这种院子不好租到了，就算有，价格应该也很贵。”
    黑泽点点头，“只要能租到差不多的就好，价格不是问题。”
    两处房子都在北新桥附近，离得并不远。
    当唐宁知道租金时，饶是心里有准备，还是被那不菲的价格吓了一跳。
    两套房子分别都看完后，黑泽看中了其中一座面积大些的院子。
    唐宁明白他是看中了那座院子整体的中式装修风格，但她却觉得小些的那套更适合居住，便对黑泽建议道：“那套大的虽然格局很好，装修也不错，但起居室里都没有洗手间，上厕所和洗澡要走出来才行，我觉得对老人来说，还是起居室里有个卫浴间更加方便。而这座院子虽然小一些，但在正房和东西厢房里都分别安装了卫浴间，这样会方便很多。”
    老式四合院里几乎都不设有厕所，那时候人们都是用便盆，洗澡也是去澡堂子，现在不少四合院虽然都经过了改造，但为了不影响格局，并尽量不减少居住面积，也只是将其中的一个偏房改装成卫浴间，像唐宁家还有刚刚看过的那座大院子就是这样。
    而小一些的这套院子在改建上明显体贴了许多，唐宁继续道：“你再看厨房，这一套虽然装修比较西式化，但却也更便于操作。”
    黑泽听得连连点头，卫浴间确实是个大问题，上年纪的人容易起夜，要是半夜三更起来方便还得往屋外走，确实不太方便，万一赶上个雨天就更麻烦了，可是……
    “我叔叔比较喜欢有老北京情怀的居住环境，可这座院子里的家具都太西式化了，我担心他老人家会不满意。”
    唐宁沉吟了一下，便问中介能不能将房间里的家具都换成中式风，另外在一些装饰细节上也做些调整。
    中介小哥连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毕竟逮着一个大户不容易，不过是换个家具和装饰的事儿，不难。
    唐宁将交涉结果告诉黑泽后，黑泽非常开心，“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真是太感谢唐老师了！”
    又和中介几番沟通确认后，唐宁将合同条款内容逐一给黑泽大概翻译了，另外又补充了她刚刚交涉的几项问题，总算是成功把合同给签了下来。
    一切都搞定后，已经六点多了。
    为了表示感谢，黑泽提出请唐宁吃饭，唐宁不好推拒，正要拿手机给秦子岳发微信说一声不回家吃饭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一看来电，竟是曹双全。
    “……”眼皮忽的莫名跳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唐宁提着心带着疑惑接通电话，没等她开口，曹双全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从话筒里冒了出来。
    “宁姐，不好了，秦哥跟人打起来了，我们没人能劝得住他，您能赶紧回来吗？”
    “！！！！！”果然是没好事……
    出了这种事，唐宁自然不能再跟黑泽去吃饭了。
    黑泽也从唐宁接电话时的表情中看出她应该发生什么事了，因此唐宁说抱歉不能一起去吃饭的时候，他十分理解地点头说没关系，还十分歉意地说耽误了唐宁的时间，让她辛苦了。
    这个时间不好叫车，又正是高峰堵车的时候，尽管离家不算远，还是花了不短的时间。
    出租车上，唐宁详又给曹双全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细问了事情经过，当知道孙奶奶把闲话都说到黎锐和冯可欣面前时，心中也不禁气愤，同时又担心秦子岳可千万别把老太太儿子给打出个好歹来，不然有的闹腾了。
    就在快到家的时候，曹双全又来了个电话给她，说齐警官把架给劝住了，让她不用着急了。
    唐宁一听却更急了，邻里之间打架，要是惊动派出所出面，算是撕破脸了，可都邻里邻居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实在犯不上闹那么僵。
    回到家一进院门，唐宁就看见齐警官正坐在他家院子里，秦子岳和刚子爸分坐在他两边，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正脸红脖子粗地互相掰斥呢。
    一个说他骂我妈就该打，另一个说你当着我面儿揍我的人就不行。
    两人吵得连唐宁进门都没发现。
    齐警官正好面对着小院儿门的方向，唐宁一进来就和他对上了眼神。
    见他没穿着警服，唐宁一颗心就放了一大半，于是跟齐警官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想了想也没往里走，扭头又出去了。
    事情的起因在孙奶奶那儿，她觉得有必要去跟老太太好好儿说的说的。
    孙奶奶家离她家也就百十来米远，唐宁没直接过去，而是到胡同口的小卖铺子买了箱牛奶，又打电话把曹双全叫了出来，然后让他拎着牛奶押着人一起去了孙奶奶家。
    这件事先不论谁有理在先，曹双全作为一个晚辈跑去骂人家老太太就是理亏。
    一路上曹双全除了在见到唐宁时叫了声“宁姐“外，一直蔫头耷脑的。
    唐宁本想说他两句来着，见他这样，心里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话：“以后再遇着事儿了，说话做事前多想想你奶奶，别动不动就鸡血上头不管不顾的。”
    曹双全打小儿和他奶奶相依为命，他是奶奶捡破烂儿把他给拉扯大的，老太太这辈子不容易，所以奶奶就是曹双全的软肋，提她老人家比什么话都好使。
    “我知道错了宁姐。”曹双全垂着头，哪儿还有白天骂人时的那股嚣张样儿，认完错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其实要不是那孙老太太那么说我秦哥，我也不至于鸡血上头。”
    如果说他奶奶是他第一根软肋，那秦子岳就是这第二根。
    话说曹双全几年前曾因打架斗殴被劳教了三年，出来后要学历没学历要特长没特长的，哪个单位都不愿意要一个刚刚从局子里出来的人，给人家刷盘子都没人要，是秦子岳拉了他一把给了他一份正经的固定工作，而且从没有因他进过局子而看不起他，所以他心里感谢秦子岳一辈子。
    也因此在听到有人说秦子岳闲话时，他才会这么鸡血上头。
    唐宁和曹双全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刚子家，一进院门就见孙老太太正坐院子里拿着个大蒲扇猛扇呢，旁边还有隔壁的李老太太，两人似乎正说着刚才的事情。
    看见唐宁和她身后的曹双全，两人立时都收了声。
    刚子在屋里听见动静探出头，见是唐宁想开口跟她打声招呼，见气氛不对，没敢言语只摆了个手又缩回了屋里。
    孙老头儿不在家，应该是又出去找人下棋了。
    刚子妈在超市工作，今天晚班，这个时间也不在家。
    倒是人少正好说事儿。
    唐宁开门见山道：“孙奶奶，下午的事我都听说了，今天的事是双全做得不对，我带他来给您道个歉，您别跟他计较。”说着把曹双全往前一推，“还不赶紧跟奶奶道个歉。”
    曹双全把牛奶放下，蔫头耷脑地闷闷道：“奶奶对不起，下午我不该那么跟您说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小辈儿计较。”
    孙奶奶瞥了眼地上的牛奶，把头一偏，重重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旁边李老太太忙打圆场，帮着说教了曹双全几句。
    曹双全全程听着没吭声，孙奶奶见小伙子态度还算好，而且还带着东西来的，且不论这东西贵贱，至少面子情是做到了，心里这才觉得顺了些气，终于开口也跟着说了几句。
    等俩老太太把人说得差不多了，唐宁便打发曹双全离开了，她则留下坐了下来，开口道：“孙奶奶，按说我一个晚辈不该说什么，有些事我也明白您是为了我好，但我觉得有些话您怎么也不该说到我同学面前去。”
    这件事老太太也明白是自己理亏，有些懊恼道：“我当时不是没想那么多吗，你是没看见去找小毛儿那姑娘，描眉画眼儿的不说，身上统共都没穿几两布，谁家好姑娘穿成那个德行样儿，我是担心你那小院儿成天出入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把你名声也给带累坏了，而且这话我早就跟你说过，让小毛儿赶紧搬出去是正经，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非跟他那种人瞎搅合什么，现在胡同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说嘴了，要是你姥姥和姥爷还在世，准不能看你这样不管！”
    旁边的李老太太也跟着开口附和，“小丫啊，别嫌奶奶们说话不爱听，我们也都是为了你好，你说你们两个都没结婚呢，虽说小婧那丫头现在也住进去了，但她经常不在家，平时就你俩在那院儿里，这么孤男寡女地住在一起确实不像话，还是该避着些嫌的好，你看看那艳红，不是没结婚就……”
    “孙奶奶，李奶奶！”唐宁赶紧开口打断老太太，“我和小毛儿都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我什么人您二老应该都清楚，至于小毛儿，他小时候确实淘了点儿，也老是打架惹事，可其实每次打架，都不是他主动去招的事儿，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却不是个浑人，这么多年你们也看见了，咱们邻居家谁有事求到他头上，他都是想着法子帮忙，不说别人家，这几年我姥姥和姥爷身体不好老得往医院跑，我上学不在家的时候，除了你们这些老邻居们帮忙照应外，就数他帮衬的最多，特别是我姥姥还半身不遂，都是他帮着抱进抱出的，而且我家那房子装修改建下水的时候也都是他帮着找人亲自盯着弄的，现在他为了照应着自己那酒吧方便，想在这附近租个房子住，我这边正好空着有房，她妈妈还亲自跟我妈打了招呼，我要是就为了避这个嫌不租给他，您说合适吗？”
    “这事是你妈同意的？”孙奶奶有些意外道。
    唐宁点点头，同意确实是同意了，但在私下里却多次告诫过她，让她离秦子岳远着些，还让她尽快找个男朋友，然后再以男朋友不高兴她和别的男人住在一起为理由，用外人的嘴把人给“请”出去。
    不得不说，唐敏华算盘打得确实精明，即不用做恶人全了两家面子，而且又还了些许人情。
    当然，这些话唐宁就没必要拿到台面儿上来跟外人说了。
    见唐宁点头，俩老太太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吱声。
    人家亲妈都没意见，她们还多那嘴干什么。
    而要是把唐宁刚刚说的那些都摊开来这么一说，那房子于情于理也确实都该租给秦子岳，况且说起改建下水这事儿，她们两家当初也都是通过秦子岳帮着找人给弄的，那小子确实在里面出了不少力。
    见俩老太太不言语了，唐宁继续道：“其实当初小毛儿住进来的时候，他就跟我保证过绝不会带外面的朋友回家，下午您看见的那姑娘应该是个意外，估计是从酒吧那边打听到的地址自己找上门的。”
    孙奶奶闷了半晌后叹了口气，“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我们老姐儿几个主要是心疼你，要是别人，我都懒得操这份闲心！”
    “是，我都明白。”
    ……
    搞定了老太太，心累不已的唐宁这才回了家。
    一到院门口就闻到一股子烤肉味儿，进院儿一看，好么，刚才还拔剑弩张的那两人已经坐院子里喝上了，齐警官也没走，三人叫了不少烤串还有麻小，甚至还叫了卤煮和炒肝儿，一个个正吃得不亦乐乎。
    孙伟已经喝得红头胀脸的，抬手拍了拍秦子岳肩膀，有些大着舌头道：“我妈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嘴碎爱叨叨，还好管闲事儿，但要说坏心眼儿，那是真没有。”
    “是是！”秦子岳猛点头，拿起桌上的牛二给齐警官和孙伟的杯子里一边满上一边道：“老太太打小看我长大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为人，要说这事儿也是双全儿做的不对，回头我就让他找你妈赔礼道歉去！”
    “不用，刚才我已经让双全去过了。”唐宁开口道。
    三人扭头，这才看见唐宁。
    “哟！小丫儿回来了？”孙伟晃悠着站起身，“吃了没，没吃过来跟我们吃两口。”
    秦子岳也道：“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还没吃呢吧，赶紧的，过来趁热吃。”
    唐宁笑着跟齐警官和孙伟打了招呼，然后摇摇头道：“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你们的，我先回屋换个衣服。”
    三个老爷们儿吃吃喝喝，她跟着瞎掺和什么，一会儿自己偷着出去吃几口得了。
    往屋走的时候，跟秦子岳正对上眼神，唐宁暗暗瞪了他一眼。
    秦子岳：“……”
    等唐宁身影一消失，孙伟才坐下把头往秦子岳面前一凑，压下嗓子道：“你说小丫这么好一姑娘，你小子怎么就不想法儿赶紧把人给娶回……”话没说完，一粒花生米正中脑门儿。
    齐警官拿眼皮撩了孙伟一眼，“瞎出什么主意呢，你也不看看这混小子配不配得上人家姑娘。”
    孙伟咂着嘴点头，“还真是，那么好的姑娘配你确实是糟蹋了。”
    “……”秦子岳有点儿想掀桌。
    齐警官又转向秦子岳，“你小子赶紧找房搬出去，以后少给人家小丫找麻烦，你妈不是早就在北四环给你准备了套大三居的婚房吗，实在不行就滚那儿住去！你也不想想，要是你女朋友成天跟一个大小伙子住在一块儿，你能乐意啊，人家小丫不好意思开口轰你，你自己得自觉知道吗！”
    “……”秦子岳喝了口酒没说话。
    另一边的孙伟也道：“确实是这个理儿，这家里要是有个长辈还好些，可就你俩……哦对，还有一个小婧，不过她正打离婚呢吧，你说你们仨这么住着真不是事儿，反正我要是有个闺女，对象都没有呢就把房子租给一个大小伙子一起住，分分钟得让我打出去，就算你俩打小就认识，但有些嫌该避还是得避着些，不然真给人家小丫招事儿。”
    “……”秦子岳一扬脖把剩下半杯酒也闷了。
    这一晚，秦子岳喝多了。
    躺在床上时晕晕乎乎地想，不然就搬出去吧，他不能因为他让唐宁被人戳脊梁骨说闲话！
    可是……
    真特么不甘心啊！
    不然……趁去西藏旅行的机会，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事跟她挑明了？
    配不上又怎么了，他是真喜欢她啊，喜欢得心里都发疼。
    虽然他没有拿得出手的学历，也没有能让人高看一眼的体面工作，但他能做到让唐宁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衣食无忧快快乐乐，更会把她捧在手心儿里当个宝一样宠她一辈子。
    就冲他这份儿心，他觉得自己就配！
    况且喜欢了她这么多年，难道真要看着她将来成为别人的新娘吗？
    一想到那个画面，秦子岳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像是要被挖走了一块。
    不行，他现在就得去跟唐宁说，不然唐宁就该让黎锐那孙子给忽悠跑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与豪情顺着酒精冲上脑门儿，秦子岳倏地睁开眼。
    爱特么谁谁谁，好歹他也是个大老爷们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算死他秦小爷也得求个痛快的死法儿。
    对！他现在就找唐宁说去！
    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