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应该没人啊，酒吧那边说秦哥今天也没去，人应该在家才对！”冯可欣整个人都趴在唐宁家院门上，一副黑超太阳镜推到脑袋顶上，正费劲地扒着门缝儿往里望。
    左眼看完了换右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直起身子猛按门铃，然后再啪啪拍门。
    但里面依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黎锐单手抄着裤兜施施然站在墙边的阴影里，“你打他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冯可欣扭过头跺脚，“我这不没他电话吗！”
    黎锐有些意外，“你不是都追那小子好几天了，到现在连人家电话还没要到手？”
    冯可欣顿时羞恼，“哎呀，这不是……”话没说完，突听身后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姑娘，你找谁啊？”
    冯可欣转过头，见一个六七十的岁胖老太太正警惕地看着她。
    她正为叫不开门而暴躁着，刚刚又被表哥给戳了痛处，于是没好气儿地冲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我找谁您管得着吗！”
    “嘿！姑娘你怎么说话呢！”老太太沉着脸一指胳膊上的红袖箍，“我还告诉你，这一片儿都归我管，信不信我给你送派出所去！”
    这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刚子奶奶孙老太太。
    这几天北京正有个国际大型活动，因此京城中不少老头儿老太太们都被委以重任协助巡逻，孙奶奶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老人们做起事来十分尽职尽责，一个个眼睛雪亮，那是一点儿违法犯罪的线索都不放过。
    冯可欣扭过头不屑地嘁了一声，嘴里的口香糖嚼得啪啪直响，低声嘟囔道：“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
    “你说什么？”孙奶奶耳朵有点儿背，没听清冯可欣低声嘟囔的这句话，但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见黎锐对自己使眼色，冯可欣便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我说我是来找秦子岳的！”
    听到是找秦子岳的，孙奶奶的脸色也没好看多少，她看了看冯可欣露着肚脐的紧身小背心儿，外面罩的外衫又薄又透，穿了也跟没穿似的，又看看她下面那堪堪包裹着屁股的牛仔短裤和光溜溜两条大腿，脸色甚至还又黑了几分。
    这才什么时候就穿得这么清凉，等真到了夏天是不是就要光着了？
    心里一个冷哼，孙奶奶没再搭理冯可欣，扭头沉下脸看向一边的黎锐，“你也是来找秦子岳的？”
    见老太太脸色不善，黎锐立即摇头道：“不是，我是来找唐宁的。”
    “哦，找唐宁啊。”孙奶奶脸色稍稍缓了些，但神情间依然警惕，“唐宁的朋友我大都见过，可看你倒是眼生，小伙子你以前应该没来过吧？”
    “我今天确实是第一次来。”黎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来，“我跟她是大学同学，很久没见了，这不刚回国，今天就想过来看看她吗。”
    这当然不是实话。
    自从得知秦子岳租住了唐宁家的房子后，他心里就老觉得不得劲，这几天晚上连觉都没睡好，知道表妹今天还要来找秦子岳后，就干脆跟着一起过来了。
    不亲眼来看一看她和秦子岳的居住环境，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要知道那小子惦记唐宁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竟然还厚着脸皮住进了唐宁家，这简直跟住进去了一头狼住没区别，他十分担心不定哪天他的宁宁就会被那头狼给叼走。
    “原来是唐宁的大学同学啊。”孙奶奶脸色又缓了几分，见小伙子一表人才斯斯文文的，说话也彬彬有礼，心说这名牌大学出来的素质就是不一样，“这时候她要是不在家，应该是上班去了，你来找她怎么没事先给她打个电话呢？”
    黎锐愣了，“怎么周日还上班啊？”
    “她那工作没谱儿，那些老外就周六日才有时间上课呢。”孙奶奶倒是比较了解，如是给黎锐解释道。
    “这样啊！”黎锐点点头，心里失落，但脸上依然挂着十分得体的笑，“我还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呢，谁想运气不好碰了个闭门羹。”
    孙奶奶听了点点头，眼睛又瞥向冯可欣，表情再次严肃起来，“你要找秦子岳就上他那个酒吧里找去，以后别来这儿找人！”说完又自言自语般嘀咕道：“真是，我都跟小丫儿说过多少次了，让小毛儿赶紧搬出去，她就是不听，孤男寡女的一起住着本来就容易招闲话，小毛儿那混小子还老是招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来，连带着把小丫儿的名声都毁了！”
    冯可欣：“……”
    见两人还站在原地没动，孙奶奶有些不耐地冲两人一挥手，“行了，你们俩人也别在人家门前戳着了，既然都不在家，你们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嘿！这老太太，她什么意思啊！”看着老太太远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的冯可欣一脸不可思议转过头问黎锐，“她、她刚才说的不三不四的人……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我吗？” 黎锐没好气儿道，“跟你说了让你换条长点儿的裤子再出门，你就是不听，还不赶紧走人！”
    “不是！”冯可欣跟上黎锐，有些委屈，“穿短裤怎么了，谁说穿短裤的就肯定是不三不四的坏人了？”
    直到进了秦子岳的小院儿里，冯可欣还没缓过劲儿来，对孙奶奶那句“不三不四”的话始终耿耿于怀。
    “你说那老太太说话是不是没口德，我不就穿得凉快了点儿吗，大热天的都三十度了，横是不能让我捂着长裤长袖出门吧，这就成不三不四了？”找了个阴凉的空座坐下，冯可欣犹自气呼呼地道，“敢情在她眼里穿得少些的就都不是好人了，现在怎么还有这种老古董呢！”
    黎锐在她对面坐下来，心里叹气。
    表妹身材好，怎么穿都好看，一身短衣短裤看上去俏皮又活泼，但大多老人却十分看不惯年轻人这种穿法，“看来你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穿得少辣着人眼了，既然知道，那以后出门穿衣服就注意点儿。”
    其实要是别人家姑娘，爱穿啥穿啥，反正穿得越少露的越多越是他们男人的福利，但自家妹妹就不一样了。
    “我是穿得少，可我穿得不露点也不透啊，再者说了，她凭什么那么说秦哥啊，什么叫他跟唐宁姐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容易招闲话，还成天往家招些不三不四的人，连带着把唐宁名声都给毁了，她……”
    “这屁话是哪个王八蛋说的？”曹双全正好走过来要问这两位点什么单，此时听到这话，立马急眼了。
    冯可欣被吓了一跳，连后面要说什么都忘了，转向曹双全道：“就你们这儿一个戴着红袖箍的胖老太太。”
    “我就知道肯定又是那死老太太！”曹双全把手里的单子往桌上一扔，咬牙切齿地就冲出院子去了，连那身儿太监服都没换下来。
    这种话曹双全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前几天他就听那个孙老太太跟几个邻居老太太碎嘴这事儿来着，当时他忍了没搭理她，想不到今天竟然碎嘴到外人这儿了，真特么是给她脸了！
    曹双全气呼呼在外面找了一圈，很快就在河边一棵大柳树下的石凳上看见孙老太太了，四周还坐着几个老头老太太，一个个都戴着红袖箍围坐在一起正聊得热闹。
    气红眼的曹双全把太监服的大肥袖往上一撸，冲过去抬手指着孙奶奶不管不顾就开骂，“你个死老太太，要是嘴痒就往地上蹭蹭，没事儿老是跟人家碎嘴我秦哥干什么，他跟我小宁姐打小儿一块儿长大的，住在一个院子里怎么了，什么叫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容易惹人闲话，这他妈都什么社会了，还拿这种屁话来说事儿，你他妈闲的没事儿干了吧！”
    孙奶奶冷不防被骂了个愣，四周围几个老头老太太一时间也都愕然。
    一个老头儿反应快，当时就道：“小子你过了啊，怎么上来就骂人呢，也不看看老太太都多大岁数了，你在家跟你奶奶也这么说话吗？”
    孙奶奶此时终于回了神，气得一拍石桌站了起来，“你个小兔崽子，跟谁说话呢这是！我说他说错了吗，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怎么了，他一个大小伙子非得住进一个姑娘家，男未婚女未嫁的，能不惹出闲话来？胡同儿里已经不是一个人说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就听见你一个人说了，有什么闲话，也都是你们这帮闲人传的！”曹双全双手叉腰，火力全开，看着孙老太太冷笑，“你还有能耐管别人家闲事，怎么不先把你自己家里那点儿破事儿管好了啊，你儿子跟你媳妇儿成天打得都快上房揭瓦了，那天还差点儿把刚子脑袋给开了瓢儿，这你怎么不见个人就碎道碎道你家这点儿破事儿啊，敢情就把眼睛放我秦哥一个人身上了是不是，他不就小时候把你家老头儿养的那只宝贝画眉给放跑了，还往你家蜂窝煤上尿过尿吗，就至于让您记恨到现在？成天跟人编排我们秦哥这个那个的，还看不上秦哥开酒吧，开酒吧怎么了，低人一等是怎么的，你儿子不也就是个开公交车的吗，也没比我家秦哥强到哪里去啊！”
    孙奶奶被曹双全这一连串话怼得捂着胸脯直喘粗气，旁边一个老太太怕她气晕过去忙站起来扶住她，看向曹双全责备道：“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年纪轻轻的留点儿口德，要我说小毛这事儿做得确实不对，他一个未婚大小伙子，打小儿名声又不太好，现在还住到人家小丫家里去……”
    “少特么跟我说名声！我秦哥名声不好也都是让你们给说出来的！”曹双全打断老太太，“我就纳闷儿了，他平时对你们这些邻居都不错啊，谁家有个麻烦事了，但凡他能帮忙都没往回退过，我记得去年夏天下大雨你们家房子漏水，当时你儿子不在家，可是我秦哥冒着大雨爬屋顶上帮着给修好的，还有你……”抬手一指另外一个老太太，“你儿子那辆破车三天两头儿坏，不舍得去修理厂花钱修，回回都是来找我们秦哥，我们秦哥说过一个不字吗？还特么好意思说我不留口德，我呸！你们先给我秦哥留点儿口德行吗，我……”曹双全还没骂过瘾，突然感觉胳膊被人拍了拍，正是刚开始说话那老头儿。
    “小子你先停停！”老爷子语气还算平和，“你这是给你们秦哥打抱不平来了是吗，你可看好了，你现在指着骂的这一个个都多大岁数了，你是痛快嘴了，可但凡你把一位给气厥过去，你小子以后可就有事儿干了。”
    一听这话，曹双全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别说真气厥过去，就算是装的他也受不了啊，同时他也意识到，他一个冲动跑出来为秦哥打抱不平，解气是解气了，可无形中也给秦哥拉了仇恨。
    坏菜了，搞不好这下真捅娄子了！
    “我跟你们说，今天这事儿跟我们秦哥没关系，以后要是有事儿就朝我说，甭找我们秦哥！”借着老头儿给的这个梯子，曹双全撂下这么一句话麻溜儿走人了。
    于是这一天傍晚，秦子岳一回来就被孙奶奶给堵了个正着，然后劈头盖脸挨了一顿臭骂，骂得他直犯懵，半天没整明白他这是又犯了老太太哪根筋了。
    这要是外面不认识的哪个老太太来指着他鼻子开骂，秦子岳虽然不至于跟一个老人动手，但肯定转脸儿就走，有多远躲多远。
    上年纪的都惹不起，就算有理都不敢跟她掰斥，回头倒地上算谁的？
    可眼前这位不成，好歹跟他爷爷一个辈儿的，又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因此非但不能扭脸就走，还得乖乖立着听训，然后觑着老太太告一段落喘气儿的空当，忙插话道：“不是，老太太您先别激动，有话慢慢儿说成吗，不然您上我那儿坐会儿，喝口水润润嗓子，再好好儿跟我说说我究竟是哪儿招您老不痛快了行吗？”
    秦子岳话音才落，一直心虚往院儿外偷瞄着的曹双全见他秦哥果然被老太太给堵在了路上，顿时气不过也跑了过来，急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不关秦哥的事儿，让你们有事儿找我吗，您怎么……诶哟～”话没说完，后背突然挨了一拳，身体顿时往前一个趔趄，要不是秦子岳及时扶了他一把，非脸朝地趴地上不可。
    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奶奶才下班回来的儿子孙伟。
    孙伟刚回来还没到家就听说了下午的事儿，这位也是一个暴脾气，一听说自己老妈下午被人骂的差点儿犯了心脏病，立即就要到秦子岳那儿找曹双全算账，不想这就遇上了，还正巧看见他又指着自己老妈在大吼大叫，于是不由分说扬拳头就招呼了过去。
    “小王八羔子！敢骂我妈，抽不死你丫的！”说着第二拳又到了。
    旁边的秦子岳立时不干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打他的人，当他是雕像摆设吗？
    老太太他不敢动手，对她儿子可没这个顾虑。
    可想而知，接下来是怎样一番乱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