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
阿平看着雪惜苍白的脸色,他们刚才离得远,只看到她与舒少军争执,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是他能肯定,她此刻心情不好,完全是因为舒少军,“池太,无论别人说什么,坚持自己。”雪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她没有动摇,哪怕池斯年每次看到舒雅有事,就忘记她的存在,她也没有动摇。因为她始终相信他说的,舒雅救了他,纵使她不承认,那也是一份重于泰山的恩情。
他要照顾她,她能理解,因为她知道,池斯年更爱她。
她只是难过而已,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让她跟池斯年分开,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之分,为什么他们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不要了,别人还要在原地等着他们,直到他们想要了,任何人都要让位?
雪惜慢慢往山下走去,虽是盛夏,太阳落山之后,也要好久才会天黑。下山的路,雪惜走得很慢,保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也不打扰她。
那么短的一段路,她走了许久才走下山,此时天边已经昏暗,她坐在车里,听到包里手机在响,她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阿平的手机响了,她听到阿平恭敬有加的说了几句话,知道打电话来的是谁,她心里一阵茫然。
车子缓缓向城区驶去,雪惜偏头看着窗外,路灯亮了,像极了璀璨的时光河,而在这时光的尽头,又是谁在等她,给她幸福?
………………
池斯年坐在书房里,他回到家见她不在家,心里忽然不安起来,他给她打电话,她不接他的电话在他意料之中,即使如此,他心里也气闷不已。
最近,他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明明想要给她幸福,却每每让她受到伤害,他知道原因,却无法挣脱那道无形的枷锁。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天已经黑了,她还没有回来。他不由得着急上火,最近外面乱得很,毒贩有五个,逃掉了两个,死了三个,警方正在全力搜捕,她这么晚不回来,每过一秒都让他担心。
他靠在窗边,脑子有些发昏,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远远的,他看到大门口方向有车灯,车灯移动,在林中穿行,渐渐的近了。
他心里忽然一动。
原来在家里等一个人回来的心情,是这样的。
池斯年离开窗前,径直出了书房,来到门厅,他听到车子在廊前停了下来,引擎声嗡嗡的,让他更添了烦躁。
一会儿功夫,他听到脚步声渐渐近了。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脚步不再像从前一样轻盈,反而多了一种笨重与迟缓。
她刚出院就乱跑,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着紧吗?池斯年边想,那边门厅的门开了,屋里开着冷气,外面炎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蹙了蹙眉,就看到雪惜走进来。
大概是没料到他今天这么早在家,她唬了一跳,结巴道:“你…你怎么在家?”
池斯年冷着脸伸手将她扯进来,这热气一扑,他觉得他的脑袋更沉重了,他蹲下去,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她脚边,雪惜受宠若惊,顺着他换了拖鞋,他又把她的平底鞋放进了鞋柜里,然后牵着她的手走进门去。
阿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太太回来了?去洗个手,晚饭马上就好。”
雪惜冲她笑了笑,池斯年扯着她上了二楼,雪惜跟在他后面,突然道:“你怎么没有去陪舒雅?”问出口了,她才发现自己的语气酸酸的。
池斯年不安了一天的心,因为她这句话而彻底落了地,他推开门,牵着她走进去,合上门那一瞬间,他将她抵在门上,低下头看着她,“吃醋了?”
“嗯。”
“……”池斯年以为她会口是心非的说没有,她正儿八经的回答,反倒让他愣了愣,“惜儿……”
“我饿了,兜兜也饿了,下去吃饭吧。”解释与保证听得太多,她不想再听了。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需要一再的解释来维持,那就太累了。
池斯年看着不哭不闹的她,脑门又抽了抽,她推开他,去更衣间换了身衣服出来,见他还站在门边,她说:“走了,下去吃饭了。”
池斯年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她很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他跟在她后面,觉得脑仁更疼了,他想,他一定是生病了,否则头怎么这么疼。
吃饭的时候,雪惜埋头一阵猛吃,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是千言万语,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她只能埋头猛吃,或许填饱了肚子,就能填满她心里空出的那一块。
池斯年胃口不佳,他一直盯着雪惜,终于发现了问题。她回来到现在,看他的次数一共没有超过三次。他放下碗,“惜儿,你在生我气!”
他用的是肯定句,雪惜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一派无辜,“没有啊,我有在生气吗?”
“你就是在生气,惜儿,我跟舒雅真的没什么。”
雪惜放下筷子,她认真地看着他,“既然没什么,你又何必解释,我说过,我没有生气,你们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理解。说完了,那我可以吃饭了吗?”
池斯年瞪着她,头疼欲裂。
雪惜低下头继续吃饭,吃完饭,她站起来,“我吃饱了,先上楼了。”她拉开椅子,向二楼走去。池斯年看着她的背影,再次觉得无力,他两指捏着眉心,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喷出火来。
雪惜回到房里,她怔怔地站在房间中央,半晌,才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她将一身的汗渍冲洗干净,身上清爽了不少,她回到房里,一眼就看到池斯年坐在床上,她心里一动,继续走过去,掀起薄被躺了进去。
池斯年看着她,被她无视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宁愿她大闹一场,也比她这样云淡风轻来得好。其实雪惜真的没有生他的气,她是真的累了,累得不想说话。
她闭上眼睛,什么也没想,只想好好睡一觉。
池斯年忽然爬上床,跪坐在她旁边,使性子一般,扯着她的胳膊,“惜儿,你起来跟我说话。”
雪惜依然闭着眼睛不理他,他更加用力,“你起来啊。”
“我想睡觉。”雪惜欲挣开,他的手却如铁钳一样烙在她手臂上,她挣不脱,顿时心烦气躁,半睁开眼睛喝道:“你干嘛啊,我真的想睡觉。”
“你生气了对不对?”雪惜见他胡搅蛮缠,她哭笑不得,“我现在困得很,没那功夫生气,等我睡醒了再说。”
池斯年还是不放开她,她这下真恼了,“池斯年,你别像个小孩子一样行不行?我说了我没生气,你想怎样啊你?”
“你没生气为什么不理我?”
雪惜好笑的看着他,“你做过让我生气的事吗?既然你知道我会生气,你为什么还要做?池斯年,你这叫明知故犯!你觉得我很好拿捏对不对?你怎么做都无所谓,我生气,你回来解释两句,说几句甜言蜜语,反正我会原谅你嘛对不对?”
“你还是生气了。”池斯年定定地看着她。
“我说过我没生气,我也不需要你哄,我只是累了,很想睡觉。”雪惜倒回枕头上,闭上眼睛继续睡。池斯年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挫败到极点,他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子蹬蹬地出了门,将门甩得震天响。
雪惜睁开眼睛,看着被甩上的房门,心里一阵苦涩。
池斯年心浮气躁地出了卧室,他站在走廊上,等着她追出来,等了半晌,里面都没有动静。他转头恨恨地瞪着门板,眼前一阵天眩地转,他转身扶着楼梯下楼。
刚才吃饭时,阿姨就觉得气氛不对,她没敢问。现在见池斯年脸色难看地下楼,她说:“太太睡下了么?”
“嗯。”池斯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径直去了书房。阿姨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些有钱人的通病,家里女人怀孕了,就跑出去勾三搭四。她本来以为池斯年不是这样的男人,没想到也一样,可怜了池太挺着大肚子,还要受这样的窝囊气。
池斯年走进书房,一股子难言的烦躁顶了上来,直插肺腑。他嗓子眼干得都要冒出火来,如困兽一般,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手机响了,他没理,停了,一会儿又响起来,在这异常烦闷的空间里,这样的铃声可堪比噪音,他狠狠瞪着手机,忽然抄了起来向墙壁上砸去。机身碎裂,室内终于安静下来。
他气得狠了,眼前又是一晕,他撑着桌面,喉咙像堵了一块烧红了的碳,灼热,赤痛。他知道这叫上火,装了一肚子的邪火没处发。
最近,他干得都叫什么事儿?
想保护的人没保护好,想远离的人远离不了。雪惜这么对他,他没觉得委屈,只是觉得气闷而已,没错,的确在气闷。
可是,气闷些什么呢?
因为自己处理不好这样两难的局面,还是因为雪惜无视他不理他?他拿起话筒,迅速拨通了一组电话号码,电话很快接通了,他嗓子夹着火,道:“你来书房一下。”
两分钟后,阿平出现在别墅里,他站在书房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沉沉的声音,他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池斯年倚在书桌旁,他恭敬地唤了一声,“池先生。”
“阿平,太太今天出去见了谁?”他回来的时候,听阿姨说雪惜刚回到家就又出去了。
阿平犹豫了一下,还是一五一十道:“跟宋先生去了师大,下午去了墓地,遇见了舒先生。”阿平是个合格的保镖,他将雪惜身边的关系网了解的十分清楚,特别是最近出现的这个舒雅,他亦调查了一番,排除一切可能对她造成伤害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