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小晴,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宋清波的声音里带着乞求,雪惜无法挣开他,她猛地闭上眼睛,心里钝钝的痛着。她不是被辜负的人,所以她永远体会不到被辜负的痛楚。然而面对宋清波,她知道有些缘分,一旦错过,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一分钟之后,宋清波松开了她,他站在她面前,微笑道:“饿了吧,今天中午学校食堂有红烧狮子头,我去换衣服,你去打饭等我,好不好?”
雪惜知道她不该继续留下来,不该给他没有必要的幻想与期待,她还是点了点头。宋清波凝着她,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克制自己,才忍住了想吻她的冲动,他转身快速离开。
雪惜看着他的背影,沉沉的叹了一声,然后转身向学校大门走去,走到大门口,她拿出手机,给宋清波发了条短信,“小哥,今天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雪惜走出校门,两名保镖出现在她面前,“池太,要回去了吗?”
“我想去墓地。”
宋清波正在冲澡,水流冲刷在他身上,他心里的冲动缓缓被压制。他快速冲完澡,想到雪惜在食堂等他,他唇边泛起笑意。
他一边擦身上的水,一边走向换衣间,手机叮咚一声,他拿起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他翻开,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又落寞下去,他怔怔地看着这十几个字,每个字都化成了利刃,重重的割在他心上。痛!痛得他眼眶发热,浑身都轻颤起来。
他捂着心口,痛得弯下了腰……
………………
雪惜去花店买了妈妈最爱的小雏菊回到车上,阿平递来一碗蛤仔面,面汤上面漂着绿幽幽的香菜,他腼腆道:“池太,吃点东西吧。”
雪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到午饭时间了,她看着他手里的蛤仔面,心里暖暖的,眼眶也热了起来,“不好意思,我都忘记该吃午饭了,你们也去吃点东西。”
阿平挠了挠头,“我们有干粮,池太,你快吃,亏了自己也不能亏了孩子。”
雪惜心里感动极了,她坚持让他们去吃饭,阿平没办法,只好下车去买了两碗一样的面,三人就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就着冷气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
吃完面,阿平开车继续向墓地驶去,雪惜坐在后面,怀里抱着小雏菊,心情已经平静下来。
这条路是她选择的,无论前方有多艰难,她都要坚持下去,她相信,她会得到幸福。
来到墓地,太阳已经西斜,阳光洒落在山头,淡淡的光晕里,墓碑林立。雪惜拾阶而上,保镖跟在她后面,不近不远的距离,不会让她感觉到有压力,却也能在危险发生时,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
雪惜走到苏母的墓碑前,她有段时间没来了,墓碑前长满了翠绿的草,她心里一抽,难受起来。她将小雏菊放在墓碑前,然后动手拔草。
“妈妈,您在天上还好吗?我很想您。”
雪惜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薄情寡义,害了您,害了我跟东宁,还……”
雪惜哽咽,那一切都是她的推测,即便如此,她已经承受不住,如果事实真是如此,她又该如何面对?
雪惜默默地拔草,直到将周围的草都拔干净了,她才停下来,太阳西沉,映红了半边天,那里波诡云谲。
阿平走过来,“池太,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雪惜深深地看了苏母一眼,这才转身向来时路走去,刚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目光凝在了远处那张苍老目光去矍铄的脸上。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山头,半边山都像镀了一层金光。
雪惜僵站在原地,看着距离她不到五米的半百男人,她眉头轻蹙。跟在她身后的两名保镖立即警惕起来,阿平不动声色地走到离雪惜最近的地方,戒备地盯着那个男人。
雪惜与舒少军遥遥相望,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良久,雪惜率先移开目光,向他走去。舒少军一直盯着她,直到她与他擦肩而过时,伸手捉住她的手臂,“苏小姐,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谈谈。”
阿平与另一名保镖立即上前,雪惜摇了摇头,“阿平,你们先去路口等我,我跟这位先生谈谈。”
阿平盯着舒少军,似乎在确认他对苏雪惜有没有攻击性,半晌,他向另一名保镖点了点头,两人一起退到路边等待。
雪惜挣开舒少军的手,侧身看着天边残阳似血,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她却体会不到这夕阳有什么好。
舒少军看着她侧脸轮廓,她与舒雅最大的区别,就是侧脸,因为她的侧脸像极了她妈妈。两人沉默相对,雪惜到底年轻,沉不住气道:“舒先生,听说你中风躺在床上十年,能在短短时间里好得这么利索,行走都不需要人搀扶,你该去申报吉尼斯记录了。”
舒少军瘦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说:“现在医术发达,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雪惜冷笑一声,“是医术发达,还是你根本没中风,你自己心里清楚。”贴身侍候舒少军十年的舒母去世了,因此他是不是真的中风这件事,可谓天衣无缝,再也没人知道。
舒少军脸色难看,“惜儿,我是你爸爸。”
闻言,雪惜立即转过头去,目光凶狠地瞪着他,他总算说出这两个字了,“爸爸?呵呵,我爸爸20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没有爸爸。”
她不会承认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爸爸,她宁愿她的爸爸在她六岁时就已经死了。
舒少军抿紧唇,心中一阵苦涩,他知道他没资格来要求她认他,“惜儿……”
“别这么叫我,舒先生,请叫我苏小姐。”雪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六岁以前的记性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这个会将她举在肩头去看街头杂耍看庙会的男人,已经不是她的父亲了,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骗子。
“惜儿,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是你的爸爸,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舒少军也被她冷淡的态度激怒了。
雪惜转过头去,挑眉看着他:“请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想将身体里肮脏的血液换掉,舒先生,如果你来这里只是想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那么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苏雪惜!”舒少军怒喝一声,“无论如何,我是给了你生命的人,这是你应该对待我的态度?”
“抱歉,我从小没有父亲,没什么教养。更何况,你除了供献了一颗精子,你还做了什么?你现在好意思来要求我对你有好的态度吗?”雪惜冷嘲,“想要别人尊重,就要做出令人尊重的事。你除了抛妻弃子,自私自利,我没发现你做过什么令人尊重的事。”
舒少军被雪惜的伶牙俐齿堵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老脸通红。她这样咄咄逼人,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让他难堪极了,“惜儿,我当初离开你们,是迫不得已的。”
苏雪惜冷眼看着他,“不要找这么恶心的借口,抛弃就是抛弃,没有什么迫不得已。你明明有妻女,还招惹我妈妈,这是无义,既然招惹了,又一声不响的抛弃了我们,这是无情,像你这种无情无义之徒,别拿迫不得已来当借口,你若还有一点担当,就别让我鄙视你。”
雪惜说完,转身就走,舒少军快步追上去,“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也不奢望你跟东宁会认我。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离开斯年,把他还给雅雅,他是她的命。”
雪惜前行的脚步猛地一滞,她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看着近在眼前的舒少军,她想冷笑,可是却打从心底升起一种强烈的悲哀。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认回她,而是让她成全舒雅,真是太好笑了,为什么这么好笑?
“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雪惜笑不出来,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他对自己的行为一点反省的态度都没有,如果她对他还有什么期待,那么从此刻起,她对他彻底绝望。
舒少军一改刚才的急切,语重心长道:“斯年放不下雅雅,这是事实,你插在他们中间,最痛苦的人是你,你若放手,爸爸答应你,帮你找一个好男人,一辈子疼爱你。”
雪惜笑出来了,她斜睨着舒少军,“找一个像你这样两面三刀的?对不起,我消受不起。”
“惜儿,你为什么这么固执,我都是为你好,我承认我以前不是一个好爸爸,我想弥补你。跟斯年离婚吧,把他还给你姐姐,那是你姐姐的男人。”舒少军乞求道,他不想看到他的两个女儿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他也不想看到她难过。
“你别再说下去了,我只有一个弟弟,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姐姐,别再让我恶心了。还有,你的思想太奇葩了,我无法理解,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舒雅自己放弃了,还能那么厚脸皮的继续缠着我老公,原来全是你遗传的。”这是雪惜说过最恶毒的话,她说完再不理会舒少军,转身朝石阶走去。
舒少军瞪着她的背影,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雪惜步子走得有点急,这段路台阶有点阶,她一不小心左脚绊右脚,整个人向下栽去,她吓得尖叫一声,紧紧闭上眼睛,后背已经冒起层层冷汗。
“池太,小心。”两名保镖迅速反应过来,一人拉住了雪惜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雪惜站稳后,还一阵后怕,“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