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
池斯年笑了笑,伸手接过司机手里的东西,跟在舒母身后上了楼,一路上舒母都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池斯年却没听进去多少。十年了,他第一次离舒雅这么近,这些年,他手里连她的照片都没有一张,以前,他总在想,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天天都看得到,不用揣着她的照片。
去边境后,他日日夜夜思念她,他很后悔,没有拿一张她的照片在身上,这样也可以睹物思情。
“进来吧,家里有些乱,你别嫌弃。”舒母领着池斯年进了家门,房子很小,两室一厅,客厅的茶几上放着许多手工材料,池斯年打量了一下,将东西放在地上,舒母示意他坐。
“斯年,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你伯父,他现在离不得人,只有等他睡了,我才能出去买点东西。”舒母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去卧室看舒父去了。
池斯年站起来,跟着她走进卧室,见她吃力地帮舒父翻身,他连忙去帮忙,“伯母,伯父这样,您没有请个特护来照顾他吗?”
“唉,斯年,老舒一病,把家里的积蓄都用光了,哪里还有钱请得起特护。为了照顾他,我把工作辞了,领了些手工活回来做,一边照顾他,一边赚钱养家。”舒母说起来又心酸起来。
池斯年帮她给舒父擦了身体,然后走出卧室,“伯母,您别难过了,我回来了,今后伯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特护来护理他。”
“斯年,使不得,我已经习惯了,不觉得累,这样过日子我才觉得踏实。”舒母拒绝,她不想欠他恩惠,让女儿回来难以在他面前抬起头来。
“这是我应该做的,若不是为了我,舒雅……”池斯年没有说下去,他扶着舒母在沙发上坐下,“伯母,您以后就把我当成您的儿子,舒雅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不会放任您们不管的。”
“好孩子,你伯父果真没有看错你,你常来看看我们就行了,让我们心灵有个寄托。”舒母感动极了。
两人坐着又说了会儿话,池斯年打量着客厅,客厅有一面是照片墙,全都是些旧照片,有的已经发黄了。池斯年一眼就看到其中一张,那是圣诞节时,舒雅强迫他照下的。
他站起来走过去,看着照片里还充满稚气的男女,心中涌过一股热流,舒母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这是你跟雅雅唯一一张合照,雅雅当作宝贝一样,不许任何人碰,我每次看到这张照片,都觉得命运弄人……”
池斯年颤抖地伸出手指抚上笑靥如花的女孩,她趴在他背上,在他头上比了两个剪刀手,天真娇憨,而他不情不愿地板着脸。如果他知道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照片,他一定会笑得开心一点。
“伯母,这张照片可以送给我吗?”池斯年哑声问。
舒母犹豫了一下,“好,我相信雅雅知道也会开心的。”
池斯年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去,舒母将他送在门口,一脸赧然,“你看你来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下次你来我给你做我最拿手的菜。”
“伯母,您别跟我客气,这是我的名片,你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池斯年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舒母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立即吃惊地睁大眼睛,“斯年,你就是‘幸’集团的老板啊,我一直以为是同名的,原来真的是你,你真是太了不起了,谁能想到当初……”舒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连忙闭了嘴。
池斯年笑了笑:“伯母,那我先走了,舒雅的事您别担心,我一定会找到她,给你们一个交代。”
“傻孩子,我跟你伯父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你也别放在心上,都十年了,她若是还活着,早就回来了。”舒母难过道。
“伯母,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她一定还活着。”池斯年亦很难受,他安慰了舒母几句,转身下楼。走出楼房,他仰头看着天空,舒雅舒雅,你知道有这么多人都在找你吗?你到底在哪里?
池斯年站了一会儿,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司机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发话,小心翼翼地问道:“池总,接下来送你回帝景天成吗?”
“好。”池斯年疲惫地闭上眼睛,舒雅,当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躲起来连最亲的人都不愿意见。当年是我能力太弱,保护不了你,如今我已经变得强大,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你回来好吗?
………………
雪惜躺在床上,花已经被她全部扔出去了,但是屋里依然有股玫瑰花的浓郁香味,她拿着手机转来转去,池斯年还没回来,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了。
她按出他的电话号码,又删除,如此来来回回好几次,她还是没下定决心拨出去。电话打通了她该说什么呢,说她也不知情,让他别生气了?
雪惜烦躁得直抓头发,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坐起来,一脸的苦恼。等她终于下定决心给他打电话时,门外突然响起汽车地引擎声,她连忙从床上蹦起来,拉开卧室的门冲下楼去。
黑色路虎停在了门口,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睛来,她抬手挡了挡,就看到池斯年从后座上下来,她站在原地没动,等着他走近,然后讨好似的看着他,“你吃晚饭没有?我去给你做。”
“不用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先回房休息。”池斯年没有看她,径直往书房走去。
雪惜以为他还在生气,连忙跟上去,“你喝酒了?要不我给你煮碗醒酒茶,免得你明天起床头痛。”
“不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要不我帮你捶捶背,我学过按摩,会很舒服……”雪惜话音还未落,就听他低吼打断她的话,“你烦不烦?我都说不用了不用了。”
雪惜愣愣地看着他发火,然后转身快速奔上楼,拉开门冲进去,须臾又拉开门冲出来,站在楼梯口喊道:“凶什么凶,不用就不用,好好说话会死啊。”
说完又冲进卧室,将门板甩得震天响。
池斯年站在书房门口,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倒是挺会学以致用的,下午才教了她,晚上就拿来对付他了。
可是此刻心烦意乱的他,真的没心情去考虑她的感受,他只想静一静,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雪惜心中怒意膨胀,扯过他睡的那只枕头,用尽全身力气捶打,池斯年,你拽什么呀,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你凭什么这么凶我?她越想越委屈,她的泪,亦如雨纷飞。
犹不解气,她将枕头骑在身下像骑马一样,然后拿脚拼命踩,拼命跳,一边流泪一边咬牙低咒,“池斯年,我恨你!我恨你!恨死你了!”
雪惜打累了,跳累了,踩累了,抱着枕头靠在床头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他到底怎么了?吃枪子了吗?他从来没这么严厉的吼她?她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小哥送她玫瑰花,又不是她的错,她总不能将人叫来,正正经经的说小哥,你以为别送我花了,因为池斯年会吃醋……
隐约中,她又感觉他生气不是因为那些花,他到底怎么了嘛,下午他才跟她说,面对欺负要奋力反抗,她是不是也该下去弄清楚他生气的原因?
但是一想到他刚才黑着一张脸吼人,她就害怕,还是算了吧,他现在一定特不想见到她,她再下去烦他,只会自取其辱。
她逼着自己躺在床上,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脑海里全是他,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生意没谈成?还是心情不好?这个男人怎么能够如此折磨人,到底是对她不够在乎吧。
而自己,到底又是如何轻贱,他这么凶她,她还在为他找理由找借口,如果他够在乎她,他一定舍不得对自己发脾气的。
可是她该死的还在为他凶她而难受,还流泪伤心……
雪惜哭了一会儿,放下枕头,轻手轻脚地下楼,她庆幸苏东宁已经睡了,否则让他听见他们吵架,他心里该多担心。
她站在客厅,看见书房门口流泄出来的那束光,此时那里好像下了封印一般,她不敢过去,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她转身去厨房,熬了一碗醒酒茶。想了想,又去找来便签纸写了几个字贴在碗边,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外,将碗放在地上。
结果碗底碰到地砖,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雪惜一惊,连忙小跑着离开,匆匆躲进客厅沙发背后。过了一会儿,书房门开了,又过了一会儿,书房门合上了。
雪惜听见没了声音,她悄悄探出头去,碗已经不见了,她轻轻的吁了口气,转身回房。
………………
雪惜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时梦时醒,浑浑噩噩地,天快亮时,才沉睡过去。她醒来时,已经八点多了,她连忙坐起来,看见身旁的位置平平整整的,她知道池斯年一夜没有回房。
他真的那么忙吗?他不是说昨天放一天假吗?还是他不想回房,不想看见她?
一想到后者,她的心就像要被撕裂了一般,又痛又难受。她换好衣服下楼,站在客厅里,她看见书房的门打开了,她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去,池斯年不在书房里,她走进去,站在办公桌旁,碗里的醒酒茶已经被他喝光了,她满足的笑了。
至少他没有拒绝她关心,这就足够了。她端起碗,正准备出去,无意间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照片。她弯腰拿起来,脑中突然轰隆一声,她手一松,碗掉在地板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