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爆竹厂外，孟一荻看着香薰球上沾染的血迹，不禁伸手用力握住，眼里的那一簇光闪烁得更加频繁。
    那是映着火光的泪光。
    “你没事吧？”旁边，苏楠忍不住问道。
    孟一荻摇了摇头，耳边却还一直萦绕着刚才崇天华拼着最后一口气紧紧地抓住她、然后让她务必找到其他组员的叮嘱。
    “你是对的，如果告诉他真相，他或许会挺不过去。”苏楠只能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节哀顺变。”
    便衣组这次出任务，除了她之外，剩下的五个组员全进了厂房。
    爆炸发生的时候，准备控制证据的昌叔黎永昌、以及瘦猴儿曹飞最接近那堆烟花，所以他们两人首当其中，绝对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扮做摄像师的帅小伙詹弈在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扑到了崇天华的身上，所以有了崇天华幸存下来的奇迹。
    莽子郝鹏和安监局的那个工作人员刚走到门口，同样的，莽子郝鹏用了自己的性命救了那帮助他们进入厂房的安监局工作人员，被警方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呼吸。
    孟一荻不禁深吸一口气，心头像是被一团湿棉花堵住了似的，闷得十分难受。
    尽管共事的时间不长，但她眼前依然是初次见面那天，他们故意考核她，在过桥米线店里生动有趣的模样。
    她甚至还记得，刚才郝鹏是怎样手法之快地取样，然后让大家惊为天人的。
    可现在，灵活的胖子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心跳和呼吸；而詹弈帅气俊朗的面孔，也被烈火灼伤，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更是永远地闭上了。
    孟一荻想起还没有找到尸骨的曹飞和昌叔，心更是颤栗得厉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答应了组长，就一定会找到他们。”她握紧手里的香薰球，沉声坚定地说道。
    随后，她立即朝消防车的方向走去。
    “孟一荻！”苏楠着急，不禁朝抬着伤患出来的科长李东问道，“李科，她要干什么？”
    李东看着孟一荻远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让她去吧。”
    本来这一次伪装进入厂房去确定信息，应该是他们情报科的事。
    但肖总队考虑到他们上次跟踪晏庭被故意兜圈子，觉得他们的脸已经在晏庭和孔天华等人那里挂了号，这才寻求了花都区便衣组的帮忙。
    如果不是这样，此时此刻，被白布盖着抬出来的，就应该是他们了。
    想到这里，李东的心情无疑是非常沉重的，尤其是，这沉重里还带了浓烈的愧疚。
    这个时候，他甚至有种感觉，这条命是偷来的！而失主，正是那一群可爱的便衣警。
    苏楠见状，也没有说话，而是埋头擦了额头的汗水，继续救援。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贡献自己的体力，尽管他的体格跟只弱鸡差不多，但在救援停止之前，他绝不会停下！
    *
    明琛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封锁了起来。
    明火早被灭掉了，但现场依旧十分忙碌。
    救护车你来我往，十分繁忙，主要是伤员太多了。
    除了这次参与行动的特警，还有烟花爆竹厂的员工。
    明琛看着那被白布盖着抬出来摆在一旁的尸体，又看向另一旁血肉模糊的伤患，一颗心忍不住往下坠，扶着轮椅的手指也止不住颤抖。
    陡然间，他的眸光落到一个大个子身上。
    “快，推我过去，就那个人！”明琛连忙伸手指着那个大个子对江予宽讲道。
    他有印象，孟一荻被关的那天，就是和这个大个子一起的，当时这个大个子还绑着陈城！
    “后退后退！你们不能进去！”守着封锁线的警察立即吼道。
    明琛立即招手，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干脆就直接喊：“喂！你好！喂！”
    刘全正和别人一起把担架抬出来，就感觉有人盯着他看。
    作为情报人员，他对于别人的注视还是挺敏感的，抬头就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正在喊自己。
    他顿时眸光一闪，嘀咕道：“这不是明氏集团的那个董事长吗？”
    意识到他喊的是自己，他立即抬步走了过去。
    “明董事长，你在喊我？”他确定道。
    “对！您好，我想知道孟一荻她在哪里，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
    “她到底怎么了？我看到她的香薰球在别人手里，她是不是……”
    “不是！明董，你冷静一点儿。”刘全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迟疑给他造成了误会，连忙解释道，“小孟她，她现在还在里面。”
    刘全只能面露难色地指了指厂房。
    “你什么意思？”明琛更慌了，生怕下一秒对方就说出还没有找到孟一荻尸体之类的话。
    “小孟她刚才冲进去救人去了，但厂房的钢柱突然垮下来，他们一行人都被堵在了里面，现在正在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刘全叹了口气说道。
    “救人？她去救人，也就是她是没事的？”明琛连忙确认道。
    “她刚才是没事，但现在……”刘全又再次犹疑了。
    现在明火是没有了，但那厂房就跟个高温烤箱一样，活生生的人哪里抵得住烤？
    再加上安全隐患没有排除，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发生爆炸，所以依旧十分危险。
    这让他怎么给明琛说。
    明琛也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刚放下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刘全见他没再问问题，只能讲道：“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如果一会儿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刘全说完，也不管他是否答应，又转身冲到了前方，帮忙救援去了。
    明琛被封锁线挡着，拳头逐渐握起。
    此时此刻，他只能祈祷，愿自己所有的好运都转移到她身上，愿她平安无事。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愿，又或许是他最近的多灾多难都是为了积攒这么一点好运，三分钟后，他看到消防员从现场割开的门洞里钻了进去，然后很快，四五名消防员扛着受伤的人出来。
    他满怀期待的四处寻觅孟一荻的身影，最终告以失败。
    直到他看到那个大个子跑到了一个身材相对较矮的消防员面前连比带划时，他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然后，那个消防员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隔着防护面罩，明琛自然什么都看不清，但那一刹那，他却能清晰地感应到那道看向自己的视线。
    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即便隔着山河遥远，他也能一眼看到他心爱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