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姬天赋奇特，很会看人，甚至可以看到内心，此时见江云怨念不是一般的大，于是她好奇的道：“难道……他欠你钱？”
    “怎么忽然提及他？”江云深吸了一口气道。
    “正巧他在荣城做客，还专门求见过我，于是顺口问问。”白燕姬神色难明的道。
    江云听到之后猛的起身。
    想不到他那么大反应，白燕姬又好奇了，说道：“似乎……他还的确得罪你了，也似乎，他那个人有些特别？”
    “何止特别，此乃第一****也。”江云迟疑片刻道，“在北方也好，现在他进不去天魔城，我会把他盯住了，千万不要有纰漏犯我手里。”
    说完后扭头，对书记官吩咐道：“传本帅令，立即召黑暗龙骑第二团全员，由台世龙带领，进驻荣城，列在经略使帐下做禁卫。”
    白燕姬和小美女书记官都吓了一大跳。
    白燕姬急忙起身道：“经略，希望你此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固然你是北方经略使，有权利这么做。但朝廷始终不许野战部队进入地方城，那是有用意的。倘若因此而带来两个系统的军士摩擦，或者带来我荣城的混乱，本台一定弹劾你到底。”
    “说完了吗？”江云看着她。
    “完了。”白燕姬点点头。
    “那么你给老子滚一边凉快去，我就要这么做。”江云摆了摆手。
    “混账东西，你……”白燕姬真的很受不了这个流-氓无赖，她何时被人这样骂过？
    “怎么，反正我就是个流-氓，你打算找谁告状呢，你要告一个流-氓骂你？”江云文绉绉的道。
    白燕姬要是打得过他，就过去一巴掌拍死他算了。真的是受不了这个无赖，都不知道他怎么走到这步，其他人又是怎么忍受他的。
    思考着，白燕姬铁青着脸，在帐内走来走去的。
    江云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大人不要为难，受不了我，那就离开吧，给我些空间，不要如同盯贼一样，不论我做什么你都有意见。”
    “想得美，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有种你就说我闯入军事节堂刺探机密，你不是已经这样对付我家白燕飞了吗？有种就把我杀掉，你不是挺喜欢杀人吗？”白燕姬声音也不大，又恢复了波澜不惊冷冷淡淡的神态。
    江云深深的吸了口气，捏捏眼角道：“好吧，你高兴就好。我哪敢杀您，您还真是太抬举我了。”
    白燕姬愣了愣，神色又略古怪了。其实听这个大恶霸，杀人魔王亲口承认不敢杀自己，拿自己没办法，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由此，让白燕姬多看到了一些江云的内心，似乎也想到了当时中南的形势很诡异。
    “看来此君杀人，也不完全是传说中的为杀而杀。”白燕姬暗暗这么想着。
    顿了顿，江云接着道：“大人你也不要老用打白燕飞一百大板来说事。本帅承认那事上有情绪，处理的有些不妥当。负责的说我并不完美，我江云的这半生做过太多事，有些做对了，然而不可避免的也有些做错了。过去就过去了，无需多想。你耿耿于怀那是你，但是我身为北方经略使，真的没那么多的心思，于边角纠结此种鸡毛蒜皮的事。”
    “你……这算是为这事对我道歉吗？”白燕姬神色古怪的道。
    江云老脸微红，其实真有道歉的意思，然而嘴巴死硬，摇头道：“本帅从不道歉。”
    “你还不好意思呢？”白燕姬眨了眨眼睛又道，“而且非常奇怪你居然会脸红？”
    江云有些尴尬，偏开了目光，拿起书本观看，还是觉得老脸火辣辣的。
    白燕姬注视了一下道：“经略，你书拿倒了。怎么难道你阅读的时候没发现？”
    “？”江云真的恨死这家伙了，真的好多年没这种尴尬的感受了，有点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无需尴尬，其实你现在的表现，在下官看来倒是像个人了。之前不像。”白燕姬又冷冷淡淡的道。
    江云愣了愣，多想了想她的这句。
    白燕姬没有离开，注视了江云一下忽然道：“经略，你拿走了我荣省的一切资料和账目，根据你在中南的作为，应该是想查账，为何迟迟不动，难道……你看不懂账本？怎么，丰香珺不在的时候，你就抓瞎了对吧？”
    “别以为我没货，可以查账的人不止丰香珺。”江云道，“但我现在不想查，我调集账目，只是想分析出荣省的底子，财政状况，经济状况等等。目下一切为了建立永固的北方防线而做准备，其余的都靠边。因为暴风骤雨在酝酿了，而黑暗龙骑卫总归有一天要离开北方。这就是本帅此行的目的。“
    白燕姬愣了愣道：“你不想查账，不想杀人？倒是有些奇怪，这似乎和你理论，你的为人相违背？”
    江云一边看书，一边喃喃道：“不违背。倘若贪腐严重，官场低效，当然要杀，要清理，那样才有做事环境。但这里不是中南，我相信在姬台大人治下，查了也是白查，浪费表情。你是个讨嫌的死女人这毫无疑问，但我也知道，你的治下乃天魔境最清廉的地方，应该没有之一。”
    白燕姬又愣了愣，迟疑片刻试着道：“你凭什么认为？另外你这是夸奖我还是骂我？”
    江云瞅她一大眼，又继续看着书道：“你高兴就好，我基本上懒得理会你，你是生活写意的闲人，还是天才，然而老子不是，我命没有你那么好。”
    白燕姬翻翻白眼，有些怪异的地方是她也不生气，并且冷淡的气息似乎又减弱了一分。
    其实相处至今，白燕姬也觉得，所谓人言可畏，江云固然是个流-氓大痞子，此点不容否认。但是这个人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的确有他的优点和操守。最重要的一点，白燕姬的天赋对江云没用，看不到他的内心，但现在白燕姬也基本知道了，不论他的方式是什么，他总想把事情做好。
    江云刚刚说的也是真话，的确不想在这里杀人，不愿意查账了。
    这是基于几个原因，上任北方之前有过老魏相爷的警告，务必要善待北方的人。老魏相爷说，北方的人穷些，纯粹些，也单纯一些，闹太大的话，容易生出极端事来。其次北方也是老魏家的势力范围。老魏相爷有这样的心思和交代，是于情于理都能理解的，特别老魏相爷威望太高，就连他儿子小魏公子，现今也是独当一面的中流砥柱。
    所以，老魏相爷的交代必须要听。
    其次江云的确相信白燕姬虽然讨厌，但治下是最清廉的行省。当然不可能全部干净，那永远不可能，那样的国度在理想中也没有。不过只要数量少，效率高就可以了。这个和时间赛跑的节骨眼上，耗费大量的精力和人力，却只去揪出少量的几个小贪官，性价比实在太低。
    所以现在的核心只有一点，要想在这里做事，效率是没问题的，关键只是，白燕姬这家伙配合还是不配合。
    有以上的原因和认识，江云这次是真的不想查账了。因为查了，以江云的脾气就要杀人，但是在这里，真的不适合再杀人。而一但查了不杀，那么至之前被江云斩掉的四万多人于何地，至他们的家属于何地？
    某个时候，经略使大帐之内，多了许多的凶悍气息。
    紧跟着台世龙入账跪地道：“奉大帅之命，末将台世龙帅龙骑卫第二团进驻经略使行营，特来交令。”
    小美女记录了后，走下去，收走了台世龙的令旗，又放在了江云的帅桌之上。这是程序了，令旗就是世俗中的虎符。在北方没有江云的令旗，三个军人以上的走动，基本就被视为叛军了。地方营的话放宽到七人。
    而接令之后完成了主帅的调遣部署，兵符也要交回去，这就叫缴令。
    “大帅，这么急的调遣末将进驻荣城，难道……有人不听话？”台世龙说着，侧头看向白燕姬。
    江云赶忙道：“别看她，你惹不起她，本帅都在躲她。叫你来，是因为荣城来了不被本帅信任的人。十二个时辰全天候派人盯住东方白，不论吃饭睡觉上茅房，每个时候必须有三个以上龙卫把他放在视线之中。”
    “领命。”台世龙离开了，他也不知道东方白是哪根葱，反正有事做总比天天发呆好。
    “你这样真的好吗？”白燕姬说了一句。
    江云道：“有什么不好的，固然本帅现在没有他小子的把柄在手里，赶不走他。然而荣城他可以行走，本帅的人当然也可以。受得了就受着，受不了就滚，没人留他。”
    ……
    连日以来，不知白天黑夜，江云总在了解关于荣城的一切，始终阅读资料。了解的越多也就越忧心，因为越发接近本质的时候，江云就知道，荣省的财力，距离之前江云理想中的永固防线的修建，还是差的太远了。
    再集中另外四省的力量或许有些搞头，但是现在，连荣省的白燕姬都搞不定，谈何其他。这种从其他人盘子里夺取食物的事，那真的是一个很复杂的斗智斗勇的过程。
    依靠国库是不可能了。但好处是如今朝中有晓澜殿下周旋，她又是内相，那么只要江云自己有办法弄钱，也就可以了，无非是给内相府去一道文书，然后让晓澜相爷签字画押就可以。连外相府都绕开了。这就是自筹资金的好处。
    虽然工建事宜是外相府的业务，但行省自己也有权利进行，而只要不是国库拨款，也就无需通过外相府。根据天魔境的规矩，拨款是内相府负责，但只能拨给外相府，然后不论哪个省修建，再由外相府去实施。
    至于是否准许动用行省府库，是否准许动用自筹的资金，这个事就捏在内相府手里，需要内相批准，并且经过丰香珺的审查和分析。当时在中南可以权益时行事，那并不是经略使的权利真的逆天了，而是因为当时没有内相，那么这个事就是丰香珺说了算，而丰香珺本身兼职安抚使也在中南，所以什么事都可以做……
    不知不知，又夜深了。
    江云的桌子上已经换过数盏青灯。一边阅读一边思考，江云感觉有些累，不觉间两鬓又多了三根白发。
    黑暗的角落中，白燕姬坐在那里好奇的看着江云。最近几天她都不怎么来了，然而今天又来了，并且这一整天她就坐在那个地方，一句话也没说过，戾气也不重了，不算太冷淡，就是时而闭目养神，时而看江云一眼，也不知道她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闭目休息的白燕姬此时又醒来，睁开眼睛看了江云一眼，眼神有些好奇，因为她发现比上次观看的时候，这家伙多了三根白发。
    “你的白发倒是蛮容易出的哈？看起来你很喜欢糟蹋自己？”白燕姬道。
    “要你管。我不怕糟蹋，也不怕死。“江云不想鸟她。
    “我倒是不爱管你。”白燕姬起身背负着手走了两步道：“但下官有个理论，想和你讨论讨论。”
    听她这么说，江云只得放下了书卷，不怀好意的盯着她：“我听着，你最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白燕姬道：“一个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身死都不在乎的人，你觉得理论上他会在乎别人，在乎国家吗？”
    江云不禁愣了愣，倒也认为，她说的有些道理。真是连自己都不在乎了的，他当然大概率就更不会在乎别人了，那说的好听点叫勇敢，说的难听点就叫……精神中毒，那种人很危险很极端。其实恐怖份子就是这么来的。
    江云愣了许久，想不到往日始终不明白的东西，忽然被白燕姬这个讨厌的人点醒了。其实这也是黄荐琪相爷和殿下教化子民的方式，她们自始至终都在强调厚德载物。
    不等江云回答，白燕姬微微一笑，转身离开的时候道：“会思考就说明你还有救药，也明白了问题所在。那是好的开始，夜了，别太为难自己，下官也累了，明天再来看你。”
    “意思是你还来啊？”江云郁闷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