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捡了让你再扔
对于江云的发火行为,意外的是,白燕姬没有想象中的反弹和生气,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这些问题,往常不在她的思路之中,而仲山也不敢没事找抽的去找她说这些。目下首次听闻后,倒也不认为是完全的危言耸听,虽然此举有江云利用造势,进而整合资源夺权的可能。但是前有北海防线的事,现在也不能完全说没有这个可能。
思考着,白燕姬起身背手度步。她也不糊涂,知道当时成立北海行营的初期,长空矜持劳民伤财的搞大动作,的确引来了太多的非议和谣言。也确确实实的造成了民生上的灾难,而为长空矜持造成的灾难擦屁股的两大重臣,正是丰香珺和江云。
但是长空矜持不愧是大将,提前半年有余完善防线,调兵遣将,提升士气,也确确实实的为其后江云主导之下的北海会战大捷,奠定了不可磨灭的功劳。安全和效力,军事和民生,自来就是两对矛盾的组合。
看起来白燕姬不是完全的不懂这个道理,所以皱着精致美丽的额头,走来走去的,一时也没去为难江云。
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道:“万一你错了呢?我怎么相信冒着民生出现灾难的风险,却不是你江云为私利夺权的借口呢?”
江云针锋相对的道:“大人,我已经是北方经略使,我要夺权你挡得住吗?”
白燕姬微微一笑道:“本台还真是负责的告诉你,没有我的首肯,还真未必有多少人愿意听你的。”
江云恼火了,背负着手走来走去的。却是真的拿她没有办法,其实她说的不算大话,在北方还真的面临着这么一个问题,只看今天老滑头仲山的态势就知道了。
江云急于调军入省整编,除了提前备战,整合士气外,当然也有私心,就是在荣省境内淡化她的影响力。毕竟北方五省,只有一省在她的治下,另外五省的将军和军人,未必卖白燕姬的帐。北方的民风相对彪悍,但也相对纯粹一些,处于老魏相爷和台风相爷的治下,问题也不会大。
一但调军入省,主动权在江云这个经略使身上是肯定的。但是这里同时也有一个致命问题是,这里还是白燕姬的省区,调进来的军队的后勤,布防,拉练等等事宜,需要有地方父母官和民众的配合。显然,这就是无法绕开白燕姬的地方了。
除非敢把她给杀了,否则就是一个斗智斗勇的怪圈,这就是当时的北海防线,殿下启用长空矜持出征,而不是江云的原因。
但是干掉白燕姬显然是不可能的,江云也不是疯子,先不说她乃是朝廷的正六品主政,就算是个小官,也是文官,在没有借口的前提下,以不听命令为由杀文官那不是治国,而是毁国。
如果是在交战时候斩不听命令的军官,那还说得过去。但是一没有开战,二又是文官,三她又是大官,纵使是江云戾气那么重的人,也是没办法的。
“看起来今天咱们不愉快,没谈拢,没事,长长的日子,好戏在后头,经略您忙,下官告退,改日再来旁观。”
预感到气氛有些凝固,白燕姬也不想多留。介于江云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大酷吏,白燕姬也不想第一时间和他白热化,于是识趣的告辞了……
离开大帐,回到她主持的行省大堂。
仲山这家伙也在这里等着,见到白燕姬之后急忙走近抱拳道:“台尊,谈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大家都知道那个是很难沟通的泼皮无赖。”白燕姬不在意的说着坐上的高堂,却是迟疑片刻又道,“不过……江云这个人也有些古怪,他能表现出一些常人没有的东西,我白燕姬因为天赋问题,看人奇准,唯有两人例外,一是东方白,一是江云,我看不到他们的内心世界。所以本台以为这两人,要不就是大忠,要不就是大奸。乃是极端人物,得小心对应。”
顿了顿,她再道:“看江云的意思,他调军入省整编,有夺权的意思,但是……似乎也有其他的一些东西。总之那是个很奇怪的人。关于他的事,再等等看,暂时的……不要太为难他,否则他找老魏相爷告状,则会让本台比较尴尬。”
“是。”江云的属下仲山,却恭敬的对白燕姬低头……
哎哟我去~
次日一早修炼醒来后,在帐内喝茶,结果看到那个雍容华美的白燕姬又徐徐走来了,于是江云一口水喷了出来。
相互注视了一下,白燕姬冷冷淡淡的道:“怎么,下官让经略您连喝水都不安稳了吗?这就奇怪了,都到这份上了,你江云不是只会杀人吗?你怎么不把下官也给宰了,好获得清净呢?”
江云真的拿她没办法,叹息一声道:“我哪敢杀您呢,大人您高兴就好。”
白燕姬不给面子的道:“经略您别怪下官人直,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匪流-氓,别装作您很怜悯又讲道理的模样。好像中南那四万多人,是别人杀的一样?”
“你……”江云皱着眉头看着她。
白燕姬耸耸肩,“若是说错了请经略见谅。人都可以随便杀,难道还话就不能随便说?只许经略您放火,下官身为一省之主政,就不能点一盏灯啊?”
江云翻翻白眼,不和她打口水战了,扭头对小美女秘书道,“给白燕大人上我的好茶。”
“是。”小美女急忙跑着去了。
“我不渴,也不穷,无需经略赏赐灵茶。”
白燕姬说这么说,不过等茶水抬来的时候,她扫了一眼,还是眼睛微微一亮,紧跟着抬起来闻了闻,也得评价了一句:“好茶……竟然是出自六品田的顶级灵茶,极尽奢华。”
白燕姬就这德行,她生活写意又高雅,很注重品味和享受,所以评价大对头的茶叶,乃是对事不对人的表现。
江云也不去管她喝不喝,一副她高兴就好的形势,吩咐小美女道:“拿本使的印信,去调集荣省近十年来的一切资料留存,以及账目等等。”
小美女接令后有些慌张,看向了白燕姬。
白燕姬迟疑了片刻,对小美女说了一句:“去吧,既然经略大人忧国忧民,又恰好认识那么多字,就去给经略大人拿来,往后关于这方面的事,不用在经过本台,经略若有需要,只管去拿就是了。”
“是。”小美女这才跑着离开了。
天魔境还真有这规矩,经略使虽然总督军政,不过还是偏向于军事,可以过问政务却不能是细务,也就是说江云可以管理白燕姬,可以过问白燕姬,却一般不方便去过问白燕姬的下属。这也代表,北方的五个行省主政,都是江云的副手和监督者。也就是这个原因,白燕姬这个正六品的文官如果不服,就可以和江云顶着干。
如果是安抚使则没有这个限制,可以直接过问内务细节。不过安抚使却一般没有军权,除非是特殊时候,殿下有过特别吩咐的例外……
不多时,小美女带着一些人,拿着无数的大玉箱来了,内中陈列的东西都是玉简和书卷,铺天盖地,密密麻麻。
这些全部是荣省十年来累计下来的一切账目,以及一切民生资料等等。
白燕姬也蛮好奇的,不知道此君这是要干什么,查账不像是查账,了解的话,他身为经略使,了解那么多干嘛呢?
“你……知道看完这些,要到何年何月吗,若有需要,其实你问下官,我是有义务告诉你的。”白燕姬好奇的看着江云道。
“谢谢大人的厚爱,但我依靠自己习惯了。”江云淡淡的道,“固然有近路可走,但我不确定在你对我有偏见的时候,你会尽心告诉我多少?决策断事务,最忌讳的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那难免带来错误,还不如什么也不知道的好。国家风雨飘摇之际,宁愿不决策,也绝对不要有任何错误决策。”
白燕姬不在说话了,以清丽的贵族女姿态看着他。目光略微有些古怪。
很奇怪,她那近似于韩秀云秀外慧中的天赋告诉她,江云刚刚的话似乎是真心的,配合着他两鬓那几分惊艳几分酷炫的少量白发,总体还是显得这个人很有趣的?
接下来帐内就安静了,江云正在苦读,忙着查阅荣省的一切资料,以便了解历任主政的诸多决定、处于什么背景、什么环境?从而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等等,这些一切都是需要了解的,从这些当中,只要用心,就能大略估计出来,现今的荣省处于一种什么状态?
民间的民风,民间的财富是否殷实,等等。
进一步的了解这些之后,也才能根据情况,制定出修缮永久的北方防线的步骤来。
江云不是长空矜持,做政务方面的事,真不能拍脑袋去决定,因为一但捅出篓子来,朝廷已经派不出另外一个江云到北部擦屁股了。
只有全面的了解荣省所有事物之后,才能判断出当地商贾、民众,土豪,官员,世家等等势力的承受能力来。
是的,目下要修建北方防线,只能从这方面入手。别人不知道,但是江云知道,国库已经空了。唯一的一点力量,已经用在了维持北海防线,稳定中南流民的身上。而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殿下病危,天魔境的未来充满了不定因素,想要再发国债,那是难上加难的事。
所以一切都只有依靠自己了,要是容易,殿下迟暮之际,京城或将动弹之际,为何把江云这个魔帅派往北方?
一边阅读一边思考,不觉间,江云的两鬓又悄然的多了三根白发。
始终在看着江云的白燕姬微微一愣,想不到自己竟然观察到了这个有趣的过程,那真的很奇妙,一瞬间黑发变白,的确是个很有趣的事。
已经几个时辰过去,转眼傍晚,黑暗了下来,小美女送来了一盏青灯放在江云的桌上。
白燕姬也境是这样的观察了一整天,什么事也不去干,就只是好奇的看着,一句话不说……
更晚一些的时候快入夜了,江云还在看资料,而白燕姬似乎和他铆上了,也依然在旁边围观。
只看江云拿那些资料的顺序和标题,白燕姬就知道他的方式方法根本不对,这样下去花费十倍的时间,也未必能有较好的心得。
迟疑了片刻,白燕姬忍不住了,冷冷淡淡的道:“根本瞎子摸像,如果这样,十年你也不会有什么心得……”
“闭嘴!”看到恼火处的江云直接把文书扔了下去,喝道:“本使已经说过,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不说话,可以来围观,但不要扰乱本使的思路。老子身经百战的一个军人,大字不认识几个,但职责所在,我现在看不懂,但我一直在努力,我想做成这事,十年二十年我愿意去努力。你可以不帮我,我不怪你,但再次提醒,不要在关键时刻给本使添乱。”
意外的,白燕姬没有生气,注视着他许久后,目中的冷淡之色又淡化了一分。她起身走过去,捡起被江云扔了的文书,徐徐走来又放在了桌子上。
噗——
就算时至今日了,江云身上孩子脾气还是有些的,因为着急于没有心得,又把她放回来的文书,再扔了下去。
然后,白燕姬又神色古怪的,徐徐走过去捡起来,再次放来桌子上。
噗——
江云脾气来了,又给扔了出去。
不意外,白燕姬不骄不躁,又捡起来,放在江云桌子上了。
如此反复了四次,江云火气也平复了些,问道:“你……老捡起来干嘛?”
白燕姬冷冷淡淡的道:“捡了让你再扔啊。刚刚我或有不对,我不会为你出谋划策。我不喜欢你这个人,但你身上有些情绪似乎是真心的,能感染人。对事不对人,我这么做,如果能让你心情好一些的话,我还是愿意的。”
虽然她还是这德行,但这是她第一次表露出了一些本质和态度,江云也算容色缓了缓,看她一眼后不理会了,低头看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