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情难量 五十一
诸葛岳明听了此话,竟然一下子安静下来,面目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若有所思。其余二人则大惊失色,跪倒在地,齐声道:“请闯王三思。”
高迎祥面色坚毅,虎躯耸立,不再说话。诸葛岳明沉思片刻,也随之就地拜倒,低头叩首道:“闯王,此皆在下之责,并非闯王指示,闯王如要责罚,在下诚心领受。但还请闯王务必振作,待寻到真龙所在,还有卷土重来之日。”
高迎祥沉默良久,见三人久跪不起,终于叹气道:“我知道了,我再想想,都起来吧!”
三人大喜,纷纷爬起,正要上前继续劝说。忽然门外跑进来一名士兵,跪地说道:“秉闯王,刚才探子来报,从子午谷南口又闯进来一队兵马,而且不像是朝廷的人。”
四人闻言面面相觑,诸葛岳人脸现杀气,道:“闯王,我和岳明前去一探究竟,看看来人是何方神圣。”说罢,也不等闯王同意,风风火火地便奔出洞口,诸葛岳明无奈,向闯王一拱手,也随之而去。
两人一出洞口,一使出武魂之体,一运起轻身遁术,一前一后,飞身上了两侧山岩,朝南口急奔而去。
奔行约五里距离,陡然发现前方出现一队人马,约两千人左右,皆步伐迅捷,动作有力,显然比己方这批残兵败将强上不少。两人暗自心惊,悄悄伏在山崖边,等待对方前来。
约莫半柱香功夫,对方已经来到两人所伏山崖下,只听当先两人正在说话,其中一人说道:“小成成,你怎么一意孤行,非要来这个破山谷寻找什么真龙,找到了又能怎样?凭我们手下这些人手,哪能挡住他人来抢?”
另一人说道:“五娘……哦,不,小五,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找这真龙可不是为了我自己,其实我是想将它献给闯王,以求闯王开恩,原谅我对张献忠见死不救的罪过。”
诸葛兄弟闻言大惊,急忙探头望去,只见当先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传闻中已经死去的李自成与霍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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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智难在强光中也是身不由己,在空中飞翔了不知多远,总算脚下一实,落在地上。
他抬眼一看,发现所处乃是一片桦木树林,一棵棵参天大树矗立四周,几乎遮天蔽日,也不知自己刚才是如何落下,居然未曾碰到树枝树叶。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丛中缓步走出,张智难定睛一看,顿时大喜,原来来者正是张三丰。
张三丰面带微笑,伸出右手,手掌向天,向他招了招,示意他进招。张智难毫不客气,身随意动,揉身而上,与张三丰战作一团。
这一番大战,与刚才萧贱张三丰之战截然不同,走的尽是贴身肉搏的路子。也是两人均看到此处树木林立,大开大阖的招数施展不开,用的都是些小巧绵密,奇幻百变的招数。
只见张智难忽使擒拿手,忽使铁指功,间或夹杂着掌法拳法,尽是似是而非,罕见罕闻的功夫,张三丰脚下随意迈着步伐,手上则漫不经心地拆挡,看起来浑不着力,张智难的掌风拳劲连其衣角也带不起来一片。
斗了片刻,张智难突然大喝一声:“得罪了!”双手一合,周身数百道气劲汹涌而至,正是他用来对付诸葛岳人武魂体的那招,不过两人此时相斗已近百招,周身气劲何等澎湃,同时轰至,绝非肉身所能承受。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所有气劲尽数击打在张三丰身上,激起地上尘土,一时将张三丰笼罩在内,张智难则受这股威力反震,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急退,随即定眼望着尘土中央,露出期盼的神色。
烟尘很快散去,张三丰挺立在原地,微微摇了摇头,道:“小伙子,你就这几下子?连让我热身都不行啊!”
张智难瞳孔骤然收缩,但随即面露雀跃之色。刚才那招他采用了六合八卦阵的原理,使气力凝聚不散,如蓄洪于闸,一旦使出,猛不可挡。张三丰并没有至阴冰封之防御力,怎能毫发无伤?
张智难思索片刻,道:“内八卦?”张三丰点了点头,道:“小子眼力倒不错。”
原来这内八卦与外八卦相反,乃是在体内布下阵法,引敌人攻击进入体内休门,而自身则如一个空壶,仅起到蓄积储存之用,随时可以从惊门施放。刚才张三丰定是陡然放出体内蓄积之力,与张智难外八卦之巨力相撞,这才使得自身毫发无损。
张智难毫不气馁,笑道:“老前辈,再试试我这招!”说罢,身子滴溜溜一转,瞬间出现在张三丰身侧,霎时无数拳脚齐至,从张三丰死角攻去。
张三丰不屑地说道:“步伐虽妙,但仍慢了一些,未能领会五行土遁之精髓,不值一提。”说罢,双手宛如云雾,封在张智难攻势之前。
张智难招数极尽猛烈,但张三丰双手纹丝不动,如同铁索横江,竟将之尽数拦住,半步都不退后。
张智难招数越使越多,宛如一人形武学库,古往今来各种掌法拳法在他手下使出,皆极尽精妙之能事,而且他拳拳力逾万斤,寻常武人只要擦到一点,也是血肉成泥之祸,哪知张三丰只是随便将手横着,张智难就半点奈何不了他。
张智难体力直如无穷无尽,攻势丝毫不见衰竭,拆了近千招,蓦地风格一变,掌势渐渐变得极是柔和,如清风拂面,流水潺潺。仿佛当时撩起虞姬遮面红盖般的温柔。
张三丰脸色陡然一变,再也不复刚才沉着,双手缓缓画起圆形。
两人动作虽变得缓慢柔弱,周身五丈之内安静得如同虚无,但五丈外却是天崩地裂,只见树木寸断,地面龟裂,鸟兽纷纷出逃,仿佛面临天灾一般。
此时张智难已不再拘泥于世间招数,随手出招,皆是前所未见,却又难以度测,张三丰所画圆圈也是越来越不成章法,到后来根本不能称为圆,全是些古古怪怪的形状。
两人胡闹般斗了一盏茶功夫,张智难忽然纵身后退,远远站定,只见他口角不停滴下鲜血,将蓝衣染成酱紫色。但他身上金光一闪,随即金丹通络术发动,鲜血登时止住。
张三丰神色和蔼,道:“这几下还算不错,还有别的招吗?”
张智难笑道:“还没完呢!”
接着双足一蹬,宛如一只大鸟,从空中凌空下击。
两人这番相斗,更加如同玩耍,手脚竟不相交,只是自顾自地手舞足蹈,同时四周再无异象,连一丝微风都不吹起。
又过了一会儿,张智难再次流血负伤,但这次他不再休息,直接运使金光疗伤,同时手脚不停,怪招不断。
张三丰此时已是面色欣喜,频频点头,他发觉张智难武功虽与他相差甚远,但斗得越久,就进步越多,直如永无止境一般。因此一心想要看看张智难在此番交手中能到达何等地步,故而下手越来越狠,到得后来已不再留情。
张智难最初与张三丰相斗,全凭力气内劲,在张三丰面前全然无用。到得第二次,已将三才阵法融入拳脚,与张三丰之太极阵法相斗,比拼的乃是对天道的领悟。至于到了第三次,两人已是无视空间距离,直接在对方体内以真气相攻,同时在自己体内布下防御。如此互相攻守,宛如在下一盘闲棋,但棋子却是自身性命。
须臾,两人同时定住不动,四目凝视,表情抽搐,咬牙切齿,汗水涔涔而下。过了片刻,张智难终于缓缓软倒,躺在地上,仰面望天,面含无尽欣喜。
张三丰则愁眉苦脸,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什么臭功夫,给我提鞋都不配。”随即飞身跃起,从树枝上跳走。
张智难输了,他体力耗尽,遍体鳞伤,却依然未伤到张三丰分毫。
但他也是赢了,他与古往今来第一武学大宗师相斗万招,却依然活了下来,同时武功越斗越强,也使得张三丰明白了一件事。
再斗下去,胜负将难料。
因此张三丰罢手离去,他想将这场胜负尽量延后。
他当然想知道自己最后究竟是会赢还是会输,想得几乎要发疯。
但他不想失去今后人生的期盼与乐趣,对未知之事的恐怖与向往,对武道突破的不断发现与惊喜。
那是使他觉得自己仍然是“人”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