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敏诗正准备以虚无之眼对抗九天太阴,忽觉一股前所未有的炙热将自己包裹,送上了空中,此能量之强烈甚至超乎她涅槃之时。
所幸那能量的源头离这里实在太远,威力大为减弱,她急忙放出炙热之气与之相抗,使之远离自身肉体,避免灼伤。如此这般被热气包围,在空中飞了许久,总算轻轻地飘落在地,就好像有人用手托着自己,温柔地放下一般。
她缓缓站起,待金色热流散尽,定眼一瞧,发现身处一岩浆遍布之地,在她面前,坐着一赤身裸体,肤如凝脂的女子。
“你是……”柳敏诗狐疑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出言问道。
那女子抬起头来,柳敏诗眼前顿时一花,只觉得这女子极为熟悉,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就好像童年熟悉的玩伴长大后再相遇一般……
“你是宁芷!”柳敏诗望着对方端庄美丽的容颜,跳着大叫道。
那女子嫣然一笑,身后突然长出一对翅膀,将身子尽皆遮住,随即站了起来,道:“敏诗姐,好久不见了。”
“你怎么好像长大了?”柳敏诗踌躇着问道。
宁芷低头看了看自己胸部,笑道:“好像是大了一些。”
柳敏诗忽然愤愤不平起来,叫道:“你莫得意,我还没发育完全,不然分分钟超过你……”
宁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是自然,我怎敢与敏诗姐相比,毕竟你是炎帝,天下独一无二的至阳焚净习成者。”
柳敏诗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师傅还是师姐告诉你的?”
宁芷摇了摇头,脸上似乎放出神圣的光辉,道:“我自己看到的,刚才的一刹那,我获得了在时间中行走的能力,虽然时间不长,走得不远,但已足够我看到我想看的事情了。”
“你……开什么玩笑?”柳敏诗顿时目瞪口呆,片刻后问道。
宁芷凝望着柳敏诗,声音空灵地问道:“你爱上萧贱了,是不是?”
柳敏诗俏脸登时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别胡说八道,我怎会看上他?”
“既是没有,那就再好不过了。”宁芷淡淡地说道,“你可知萧贱已与我师父早就结成了道侣?”
这句话如同利刃一般直接刺入柳敏诗心里,使她整个人空空荡荡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如同石像般站立了许久,柳敏诗喘着粗气道:“你……你……撒谎,他们是我的亲人……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说着,再也忍受不住,泪水决堤而下。
“我没有撒谎,撒谎的是萧贱和我师父。”宁芷低头望着他,声音平静地道,“你仔细想想,难道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吗?”
柳敏诗脑中立时如走马灯一般地闪过既往的情景,蓦地定格在明炎道场中,那时张卉心和易武阳相继离去,自己第一次感到对萧贱的爱意在心中萌芽。
萧贱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对爱的感受也不同,也许你也曾体会过爱意,只不过被时间冲淡而已。对我来说,能够让我珍惜之人便是我所爱之人。如要打个比方,那世界末日来临之时,我只想与一人共同静候万物入灭,那人便是我的爱人。”
柳敏诗当时听了这话,心想:“师父,那个人可不可以是我?”但毕竟少女脸薄,那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她忽然看到师父与师姐的手,若有意若无意地搭在了一起,两人还对望了一眼。
那时她年纪尚幼,心智不熟,因此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眼中分明饱含了深情,或者应该说是爱情。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欺骗我?”柳敏诗一下子心如死灰,双膝跪地,歇斯底里地仰天大叫道,眼泪止不住地留了下来,将衣衫尽数浸湿。
她并非是嫉恨萧鸿两人的爱情,而是因为她早已将两人当做自己至亲之人,只是现在同时受到两人欺骗,心中不由产生被抛弃,被背叛的感觉。
而萧贱之所以拒绝自己示爱,恐怕也是因为鸿雁之故,由是更加重了她心中的创伤,她再度感到在世上孑然一身,孤独无依。
便如她前数百世的轮回一般。
宁芷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对她柔声说道:“我之所以刻意带你来这里,便是为了让你了解真相,同时让你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柳敏诗虽然心灰意冷,但听宁芷说得郑重,不由抬头问道。
宁芷站直身子,面色凝重地说道:“你师傅师姐现正身处极大的危难之中,只有你恢复全盛时期的功力才能救他们,这里岩浆遍布,只要你将其中热力尽数吸收,相信便可做到,但现在你既已知晓了他们的真面目,还会这么做吗?”
说罢,手一挥,柳敏诗眼前出现了一副场景。
只见萧贱跌坐在鸿雁色怀抱中,气息不继,脸色惨白。鸿雁则面色凝重,身子发抖。两人同时望着眼前。
在他们俩人前方,站立着大羿以及计无量。
以及无数的瀣尸,衍祸,篡鬼,恐魔。
柳敏诗顿时呆住了。
若是在以前,为了相救萧贱与鸿雁,莫说是让她缩减寿命,便是让她涅槃,她也毫不犹豫,义无反顾。
但现在,她是那个被遗弃,被欺骗的人。她为什么要为了那两个骗子的性命做出如此牺牲呢?即便救了两人,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回报?难道看着两人卿卿我我,接吻搂抱吗?自己涅槃之后,又有谁会记得自己这个可怜的,愚蠢的,被爱人抛弃之后,又傻傻跑去救爱人与爱人情人的小女孩呢?
宁芷望着柳敏诗颤抖不已的身子渐渐沉静下来,笑道:“看来你已下定决心了。”
柳敏诗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声音平稳地不生丝毫波澜,说道:“我要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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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迎祥率着近两千名部众,趁着夜色,绕过汉中,从杜陵进入了子午谷的南口。
此时全谷阴气及化物皆被计无量集中至贤者之石处,以形成尸阴绝阳罩,因此高迎祥这一行人走走停停,倒也没受尸气影响,行进虽然缓慢,但也还算平稳。
高迎祥高大威武的身躯当先而行,诸葛岳明及诸葛岳人随伺在侧,身后则跟着隐刀门,千眼帮以及骑兵营。此地道路泥泞,行走极是费力,又无可休息之处,因此一行人走了近一天,早已困乏疲弊。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洞穴,洞口土地尚算干燥,闯王便下令全军休整,于是一行人生火的生火,做饭的做饭,睡觉的睡觉,以驱逐身上的疲劳。
高迎祥与诸葛兄弟、林霁峰坐在洞**,望着眼前的火堆,均不发一语。过了许久,高迎祥忽然问道:“你们认为天下大义是什么?”
诸葛岳明望着火光,毫不犹豫地说道:“携强兵壮马,起威武之师,扫除恶政,建立新朝,清洗陈弊,树新气象,改革上下,还利于民。外抗胡虏,内惩奸臣,创不世之功业,建千古之强国,这就是天下大义。”
高迎祥笑着摇了摇头,道:“太复杂了,而且文绉绉的,我哪里听得懂了?”接着问向诸葛岳人,道:“岳人,你的看法呢?”
诸葛岳人目光炯炯,道:“当为大义任驱驰,莫以苍生相牺牲,此乃我诸葛家家训,这便是我心中的大义。”
高迎祥捋须笑道:“好,这个我听得懂了。”随后又问向林霁峰道:“小林,你呢?”
林霁峰面色诚恳地说道:“我向来追随闯王,您就是我心中的大义。”
高迎祥眉头皱了皱,道:“你这小子尽拍马屁,算了,不问你了。”林霁峰大惊,刚想辩解,高迎祥示意他停下,随即开口说道:“我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情,自己想了个答案,也不知对不对其……我认为天下大义,全在两个字——仁德。”
“仁德?”诸葛岳明眉头纠起,道,“闯王殿下,私以为仁德固然重要,但一味如此无法成就大业,比如那刘玄德,朱允文便是下场。”
闯王微笑道:“岳明,所谓天下大义,便是苍生所需,只有满足苍生需求,大家才会追随你、相信你。而是否成事,一半靠人,一半看天,并非衡量大义所在之准绳。至于天下苍生所需要的,不是开疆拓土,妄动刀兵。而是有口饱饭,家庭和美,老婆孩子齐聚炕头,闲来可以听个小曲,而这些,唯有仁德之君才能给予。”
诸葛岳明心下不服,还待再辩。高迎祥蓦地面色一沉,接着说道:“因此我错了。”随即倏忽站起,来回踱步说道:“我不该派兵强征粮食,不该遣人强拉壮丁,更不该赐下毒米,强攻汉中,害士兵白白牺牲,尸骨无存,因此这天下大义,早已离我而去。你们还是尽早离去,另寻明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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