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偶遇闫显疆
五年前,甘效乾死里逃生,从缅甸地方武装的手里逃了回来,和太乾作别后,他准备回景洪,先打理好自己的生意。虽然同时间,有我坐镇景洪,但是二表哥并不放心,因为那时候我也是入行不久,只是跟他出去“收货”过几次,无论是人脉、本事、头脑、性格……与二表哥相比都是相去甚远。
密林内,二表哥甘效乾穿行其间,这一地的地理环境他最为熟悉了。只要能穿越过前面的边境线,他就能顺利地回到国内。这一带全都是茂密的丛林,两国的边境线以铁丝网隔开,双方各有军队驻扎在此处。不过由于环境恶劣、人烟稀少,这一带鲜有士兵巡逻。他小心翼翼地潜伏在了一人多高的草丛之中,慢慢等待着时机的出现。
傍晚时分,晚霞映红了天边的云朵,倦鸟归巢。雨林中,又喧嚣变为了沉寂。甘效乾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判断,此时是潜出这里最好的机会,因为再过两个小时左右,天就会完全黑下来,那时,将是雨林中夜行性动物的天下。夜行性的动物中,大部分都是食肉猛兽,无疑更加危险。所以他当即行动。
边防线虽说是铁丝网,其实是木桩捆扎了数道铁丝而已。这些铁丝上面都有着十分锋利的指甲盖大小的刀片,密密麻麻,稍不留神就会被割破。据说,往年曾有不少的毒贩或者偷渡客被这种铁丝挂住,越挣扎越紧,刀片刺入肉里,扎挣中被割破了动脉也是常有的事情。
甘效乾密切观察周围的环境,他搬来了一棵粗壮的树枝,一端放在地上,另一端压在了铁丝网上。然后,有找来了一块足够大的石头,将树枝压住。很快,坚韧的铁丝网出现了一个空隙。他上前试了试,似乎是可行的。为了避免意外情况,他将早已破烂不堪的作训服脱了下来,缠在上面的铁丝上,这才压低了身子,勉强钻了过去。
可即便他如此小心,背部还是一阵剧痛,锋利的刀片已经划破了作训服,刺入了他背部的肌肉。这种梯形的刀片十分难对付,一旦刺进肉里,只能是慢慢后退让刀片滑出。只要角度稍有偏差,马上就会感觉到“削骨剃肉”般的剧痛。
甘效乾不由地轻哼一声,想要大叫。但是他忍住了,这种地方,只要叫上一嗓子,来的不是边境巡逻队就是猛兽。他咬紧了亚冠,使劲往对面一钻。“嗤啦”,人是过来了。但是背部一阵发寒,豁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这一下伤得不轻,疼得甘效乾直咧嘴。奈何伤在了后背,他自己无法处理伤口,只能是解下了缠在铁丝上的作训服,勒在背上简单地做了一个包扎,然后继续往前走。
虽说顺利穿越了国境线,但是想要回到景洪的话,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何况在缅甸的时候,被拿猜的人毒打了一顿,此时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连续几日水米未进,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消耗。
走了许久后,甘效乾听到了一阵溪水声,急忙跑过去查看,面前是一条溪水流过,他见水中有鱼,欣喜之下先捧水喝了几大口,然后才用竹子简单地做了一个捕鱼的工具。这一带罕有人迹,水中的鱼也不甚精明,不过两个小时,竹筒内已经捕捉到了三五条鱼。因为身上也没有生火的工具,甘效乾干脆生吃。
正大快朵颐间的时候,溪水对面的丛林之内传来了呼救声。甘效乾听罢后,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趟过溪水,奔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穿过密密匝匝的树林,来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地面上,声音的来源却是来自于地下。
迟疑之间,走近观瞧,甘效乾差点儿笑出声来。原来,这里是很早的时候,当地猎人留下的陷阱,不知道是那位老兄这么倒霉,失足掉了进去。甘效乾走到了陷阱边往里观瞧,见三米多深的陷阱中,一个老头儿正坐在下面,喘着粗气,神色甚是萎靡。
“喂,老爷子,你怎么样啊?”
那老头儿听到头顶有人叫,抬起头来看到了伏在陷阱边的甘效乾,立马来了精神:“小伙子,救救我,快,就我上去,我给你钱,一大笔钱!”
甘效乾笑了一下:“等着,我找件东西把你拽上来。”我知道,这并非二表哥的心有多善,而是在这种恶劣环境下,有人搭伴儿是最好的一种选择。一来,有个老头儿陪着,遇到了盘查也能交代过去;二来,是一种相互的精神支柱。
甘效乾在密林里找来了一根藤条。掉在陷阱里的老头儿本来没有了一丝力气,但是有了生的希望,竟然拽着藤条上来了!俩人坐在陷阱边上,老头儿喘了半天的气才缓过来:“小伙子,今天多亏了你啊,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呢。”
“咳,小事一件,出门在外的,谁也不能见死不救啊!”甘效乾说,“我叫甘效乾。”
“哦,你好你好。”老头儿主动伸出了手。
只说了这两句,甘效乾就知道这老头儿是白的了,因为在景洪甚至滇南一带,甘效乾三个字绝对是金字招牌,只要是黑道儿上的朋友,甭管是做哪一行的,都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眼前这位老先生,听到这三个字后却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惊讶,而是像对待一个普通人一样,可见他是个良家子弟。
好在甘效乾平日里也不会计较这些,他拿出了刚捕捞的两条鱼让老头儿先吃点儿。但是对于这种腥臭的生食,老头儿摆了摆手,不敢尝试。他问道:“小伙子,你是本地人吗?”
普通人是吃不了这种东西的,甘效乾也不强人所难,他说道:“正经八百的本地人,土生土长的。”
“那你知道,这片林子多久能走出去吗?”
“难喽,恐怕得有个十天半个月。”
一听这话,老头儿的脸色一下子犯了难,喃喃自语地说道:“半个月……这可怎么办啊?”
“老先生,你咋了?”
老头儿十分为难地表示,他是个业余的摄影师,这次出来,本来是和朋友们一起来的,想拍摄一些云南雨林的风光,没想到遇到了一场大雨,山体冲毁,营地被掩埋了。那时候乱成了一锅粥,惊慌之间,他也跟朋友们走散了。一个人在雨林里走,跟瞎子没什么区别,这不,掉进了陷阱里。
这种事情甘效乾不止一次遇到了。以往,很多来云南旅游的人都忍不住进雨林看一看,所以很多人都趁人不备,悄悄偏离了既定路线,运气好的,还能被人及时发现;运气不好的,不是喂了野兽,就是活活被困死在里面。往年不乏其例。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们的营地就在林子边上,我想先去看看,说不定有朋友在那里等我。小伙子,你既然是当地人,能不能带我过去,我给你五百块钱怎么样?”这老头儿把甘效乾当成了普通的山里人,真当他没有见过五百块钱。
但甘效乾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折腾,身心俱疲,反正他也要出去,带着老头儿一起走也是顺手的事:“那咱们走吧。”
听到此处,我知道,如果二表哥真的死了,那么他的死一定与这个老头儿有关,于是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个老头儿是什么人?”
徐友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儿,又点上了一支,徐徐喷云吐雾:“你那么聪明,猜猜嘛。”
我极力控制住自己跳动加速的心脏,咬牙说出了三个字:“闫显疆!”
徐友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
闫显疆在甘效乾的带领下,朝着雨林的外面走去。这一路上,俩人朝夕相处,竟然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闫显疆属于学术派的,他很欣赏甘效乾的身手和野外生存的本领;而甘效乾上学不多,得知闫显疆是老教授的时候,更加钦佩了。一来二去,俩人成了忘年交。虽然,闫显疆对于甘效乾的欣赏源于想收为己用。
我不由地感慨,二表哥绝对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但是面对这样一位外表谦和、内心奸诈的老头儿,竟然全然没有防备,真的是看走了眼。想起这些,我不由地反省自己。我自己不也一样吗?这么多年了,黑道白道上,不知跟多少人物打过交道,最后不也是被闫显疆所骗吗?
我虽然与闫显疆为敌,但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老头儿身上,似乎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魔力,甭管对方是什么人,他都可以轻松拿下。而这一次,中招的是二表哥。
这一路上,闫显疆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因为在雨林里生火不便,他也开始主动接受吃一些生食了。而且这几天来,云南雨林中的小型动物,他几乎尝了个遍,甚至还包括蛇、蜥蜴等。在路上,他也渐渐打听起了甘效乾以后的打算。
虽然是倾心结交,但是甘效乾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营生告诉闫显疆,只说自己是种地的。闫显疆主动提出来,想让甘效乾来他这里帮忙,并且给出了一个不错的待遇条件。
徐友慢慢讲述着,我不禁哑然失笑。记得二表哥说过,做我们这一行的,除了卖“红酒加冰”(黑话:红酒指麻古,冰指病毒)的,别的行业还真的很难胜过我们。因为我们这个行业是专门针对有钱人的,而且全世界都有市场。闫显疆不管开出多么诱人的条件,都很难打动二表哥。
果然,一向自由自在惯了的甘效乾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什么都不懂,担心会给闫显疆添乱。尽管这一路上闫显疆都没有放弃说服他,但是甘效乾一直没有答应。转眼间,十二天的时间过去了,他们这一天终于到达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