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大本营
虽然小白玛拉姆的画功不敢令人恭维,但是那一头的银发和典型的汉人装束,我确定是胡九川无疑。我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按捺不住激动的内心,抓着小白玛拉姆的手询问她画上的爷爷是谁。
小白玛拉姆年纪尚幼,又不懂汉语,吓得当即哭了。这样一来,老板可不依了。揪起我的衣领,举起醋钵儿大的拳头就要揍我。一看大家势成水火,金锁赶紧站了起来挡在我们俩中间,又是作揖又是赔礼道歉又是比划,总算大家的误会消除了。
但老板还是怒气冲冲地瞪着我,随后像是故意似的,对金锁解释了画上老人的来历,却不跟我说。不过这种事情,我当然能从金锁这种人嘴里打听出来:半个月前,画中人的确来过这里,那时候这个老板也是刚刚赶着群牛来到这儿。随同胡九川一起来的,有一个漂亮的姑娘,还有另一个老人,剩下的就是四五个大小伙子了。
我知道,那个漂亮的姑娘应该是胡嫣梦,另一个老人会是谁呢?我想到了老财,胡嫣梦在运天德茶馆将老财接走,目的是带他来到了藏区?这个绑架人的作案动机打死我我也想不到啊!来到藏区是做什么呢?杀人灭口是肯定不会,犯不着费这么大劲。
如果说,闫显疆所说的二十年前的往事是真的,徐瞎子是存在的;那么将这段内容进行了艺术加工,并以评书形式告知大众的老财,是一定知道些许内幕的。这种人的身上,会有着更多的谜团和内幕。没准儿他就清楚我那张遗像的来龙去脉呢。
想到这儿,我第二天卯足了力气猛踩油门一路飞驰。金锁路上吐了四五回,大吐苦水:“他亲娘四舅姥爷的,早知道你今天这么疯,昨天我就不该告诉你这些事儿,这下可好了,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哇——”说完,又吐了。
老赖皱眉道:“老财,不就是说评书的嘛;至于那个什么胡九川,我听都没听过,不一定是奔着你的事去的吧?”
我熟练变换着档位,说道:“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像是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这种感觉……你们不会懂的。”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我目光注视着后视镜,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是愕然,唯独太乾,双目紧紧盯着我,眼神中像是充满了审视。我受不了被人家这样盯着,索性避开了。
这时候并非旅游旺季,再加上我们穿行于偏僻的路上,终于进入了新疆。虽然路程远一些,但是足够隐蔽,路上也没有遇到麻烦。
“看,昆仑山!”凌飞泉指着窗外激动地喊道。
我们纷纷扭头望去,一座高山巍峨耸立,像是一条蜿蜒的巨龙,身上闪着白光点点,朝着远方飞去。云南当地也有众多的雪山,但是真正跟眼前这座天下名山比起来,简直是腐草之荧光对比天空之皓月。
金锁望着窗外的风景,问道:“老赖,你看看地图上,咱们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老赖拿出地图,戴上老花镜,觑着眼睛看,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叫——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克陶县布伦口乡苏巴什村。”
金锁惊呼:“操,什么鬼,这么长的名字,扒什么屎村?”
“是苏巴什村。”老赖摘掉眼镜说道,“这九别峰是西昆仑山的第二高峰,从那里入山,是最近的。”停了少许,他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听说这也是二十年前,科考队入山的路径。”
听到这句话,我的内心波动了一下,极力不在表情上面表现出来。
快到目的地了,大家的心情也多少轻松了一些。金锁缠着老赖让他多讲讲九别峰。
老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铝锡酒壶,抿了一口,咋摸着嘴说道:“九别峰,那是名声在外啊。因为大名鼎鼎的公格尔山是姊妹峰,所以当地人又称之为小公格尔山,也是著名的旅游风景区。”
“卧槽,风景区,那我们上山不是很容易被人发现吗?”
“急什么,九别峰海拔7500多米,你以为游客会吃饱了撑的往上爬吗?再者说了,这座山可不是那么容易爬的,北边是陡峭的悬崖峭壁,南边是地形复杂的冰雪积层。而且……这座山的脾气不大好。”
金锁有点儿着急了:“怎么讲?”
“九别峰有两样是当地人最忌讳的,一个是雪崩,一个是冰崩。不说别的,去年,好像是五月份吧,这里就发生了一次,周边上万亩草场遭殃,上百头牲畜死亡,几十户牧民房屋受损。正所谓冰川过处,寸草不生啊!”
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看来,九别峰看似美丽,实则暗流涌动,远不像想象中那么祥和啊。
当晚,我们驶入了苏巴什村。这个村子的人户不多,大部分都在外面游牧。不过为了照顾游客,也有专门的人家保持着游牧的帐篷,就搭建在东北山麓的候孜草原,从这里,就可以看到九别峰的北面。另一部分是搭建在了卡拉库里湖畔,可以得窥冰雪覆盖的九别峰南麓。一座高山,两幅奇景,不得不感慨自然的伟大。
晚上,我们在湖边生起了一堆篝火,平静如画的湖面,倒映着7500多米的九别峰,我忽然觉得我简直太渺小了,渺小得像是一粒沙。九别峰像是一个袅娜多姿的少女,下半身穿着墨绿色的长裙,上半身穿着一件雪白的外衣,静若处子。若不是来时的路上,老赖讲述了这座山的恐怖之处,我很难想象她发起怒来,竟是这样的可怕。
我们和往常一样,跟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攀谈起来。这个浓眉大眼的维族汉子得知我们要上山的时候,惶恐不安,百般阻挠我们。他一个劲儿地挥手说道:“不可以不可以,你们上山的话是很危险的。这个地方,雪崩,冰崩是非常非常常见的。”
我们对于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就像每次我都会对游客劝诫不要进入雨林一样。但我们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折返。上山不能没有向导。老赖更是不停地加钱,可是他百般不答应。最后只好降低要求,只请他带我们到达设在库鲁岗冰川的末端,海拔3600米处的大本营就好。那里是历年来攀爬九别峰的起点。二十年前的科考队,应该正是从那里出发的。
男主人见我们主意已决,也劝不动我们了,只好叹口气说:“钱,我不要,我会带你们上去。但是上山后,你们要自己小心。”说着,就背过双手,边摇头边走了。
金锁埋怨着老赖:“我说你也太敞亮了吧?还一个劲儿地加钱,幸亏人家够意思不要,不然的话,我看你怎么收场。”
老赖也熟知金锁的脾气了,笑着说:“怕什么,这不还有你李老板呢嘛。”
“哎哎哎,打住,锁爷我可以是属貔貅的。给我的我接着,想从我这儿拿走,门儿也没有。”
我打断他们:“好了,时候不早了,都早点儿睡吧,明天一早,我们上山!”
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卡拉库里湖,跟大本营所处的位置同为海拔3600米,只要兜一个圈子就能到。但谁会想到是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啊!开着车,在无人的路上飞驰都走了半天,最后到达那里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除了空空如也的帐篷再无其他。我印象中的登山大本营,好歹得有补给站啊。
带我们来的男主人说,现在是淡季,有没有登山队来,所以这里冷清了一些。不过这也正中我们下怀。人少才好办事。他挥挥手,走了。四周空无一人,接下来,就是我们表演时刻了。我们换上了登山靴。金锁却叫苦不迭,抱怨自己被我忽悠了,弄了一双用不着的防蛇靴。
我打趣他说道:“哎,别以为防蛇靴没用,告诉你,在这种地方,照样有蛇,而且是剧毒蛇。”
“毛爷,你又忽悠我。这儿是青藏高原啊,你确定那些蛇没有高原反应?”
“你知道有一种蛇叫白头蝰吗,咱们云南那边也有,但是。”我换好了登山靴使劲跺跺地下,说道,“这里也有。喜马拉雅白头蝰!”
太乾盯着远处的一座帐篷,忽然说了句:“有人!”
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就跟哑巴开口一样新鲜。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凌飞泉:“在哪儿呢?”
太乾指着一个帐篷。那个帐篷离我们五六百米的距离,我觑着眼睛都无法看清楚那里有什么,狐疑地问他:“你视力不错啊,你确定?”
太乾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很坚定的眼神盯着。我从包里拿出了枪管锯短了的猎枪,给太乾递了个眼神,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朝帐篷走去。
这座帐篷看样子刚搭建不久,灰尘很少,顶上却积攒了大量的积雪。透过帐篷的门帘缝望去,里面有一些干净的衣物。我心头一凛:大爷的,果然有人。冲太乾一点头,枪管顶开门帘就冲进去了:“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