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取得“篮球，人生”省级赛出赛资格的玩家，在现实世界里都被叫做“职业电竞选手”，跟聚友不同，大多数球队打篮球并非为了兴趣，他们视比赛为工作。
    ……
    半场结束，戴富有就急匆匆带着唐笑离场，因为一个从现实世界打来的加急电话。上文说过“篮球，人生”游戏对从现实世界传入的信息管控极为严格，甚至专设了一个审核系统进行排查，因此只要是系统批准的通话，必无小事。
    不久唐笑独自返回赛场，眼圈红红的。刚才的电话是从蓝领队员乔洲的家里打来的，说话的人是乔洲的母亲。
    “小唐，阿姨知道你是乔洲最信赖的朋友……”只说了一句开场白，电话那头的女人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阿姨您怎么了？有什么话请跟我说，唐笑肯定听您的。”
    “是这样的，乔洲的爸爸十分钟前走了。”
    原来乔洲的父亲身患重病，卧床三年，身体早已油尽灯枯。父亲是乔洲那个游戏身份的头号粉丝，乔洲努力训练，拼命打球，则是因为可以通过直播挣钱为父亲看病，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
    今天赛前，父亲便有了预感，让母亲把他最亲近的亲戚朋友都找来见了最后一面，尤其叮嘱如果自己在儿子比赛过程中离世，千万不要告诉他，结果没过半小时，父亲便撒手西去。
    乔洲的母亲强忍悲恸，立即召开家庭会议，最后还是决定尊重男人的遗愿，在比赛中场时只给儿子在球队中最信任的教练戴富有和队长唐笑打了这个电话，并一再叮嘱先不要对乔洲说实话。
    “所有人，集合。”唐笑回来后马上下令。
    大家不敢怠慢，全都聚拢过来。
    “把手都搭在身边队友们的肩膀上。”唐笑说。
    队员们非常听话，搂着彼此的肩膀围成一圈。
    唐笑在队中个子最矮，还总习惯驼背，站在一群大汉中央，他抿着嘴，强忍着伤悲，眨了半天眼睛，有太多话想讲却卡在喉结处，乔洲就站在在身边一脸严肃等着队长训话，唐笑却只能强忍着不去看他。
    没人敢打趣插嘴，毕竟谁都没见过不笑的唐笑。
    “上半场我们落后，”唐笑终于开口，“打的不好，但我现在不想多说，你们自己去琢磨。接下来只有一个要求，这场球必须给我拿下，你们都给我听着，如果谁，不管是谁，只要让我觉得他没出全力，我保证让他销号。听懂了么？我没在开玩笑，我现在所说所讲就是对你们赤裸裸的威胁，一旦让我盯上，绝对不是在蓝领混不下去那么简单，我用我未来老婆的贞操发誓，这个人永远别想在‘篮球，人生’里面再出现。”
    这就是唐笑主持的半场动员，虽然听到耳朵里那叫一万个不舒服，但那可是从唐笑嘴里说出的话，所有人都没敢怀疑，全信了。
    环视一圈，唐笑又说：“接下来等教练回来布置战术，麓逐野你过来。”
    “出什么事了？”走到一边麓逐野疑惑的问道。
    “我答应人家不能说，你也不要问。叫你过来是要告诉你，下半场我会往死里逼他们，以往都是你唱黑脸我唱白脸，今天，两个黑脸一起上。”
    麓逐野：“放心吧，我这人天生黑脸，白脸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唐笑点头：“另外，其他人你谁都可以骂，但不准对乔洲说狠话知道么？”
    麓逐野心中一动，听说乔洲父亲身体状况欠佳，莫非……可他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不该说的话从来不出口，即便心里已然把大致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仅仅直对唐笑微微颔首，就算当做应允。
    这时戴富有也回到球员休息区，脸色不好看到了极点。
    还没等他说话，潘逵安突然举手：“教练，我请求打替补，建议让罗茫替我首发。”
    “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罗茫反应激烈，直接表态断然拒绝。
    戴富有：“罗茫你过来一下。”原来单独聊天是蓝领的传统……
    罗茫竟摇头：“我不去。”
    潘逵安还一直搂着罗茫呢，他用力抓了一把对方厚实的肩膀，语重心长说：“罗茫，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优秀……”
    罗茫立刻打断：“我不听我不听，潘哥你别说了，没有你向队长推荐，我也根本就没机会成为蓝领人，抢你首发是万万不可以的。”这位赛事年纪最大的球员长的虽然老，但特别愿意给别人当小弟。
    唐笑跟麓逐野交代完返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眉头微蹙对潘逵安一招手：“过来一下。”
    其他队员……
    “你这是干什么？临阵让首发，是不是怂了？”唐笑很不客气。
    “不是……”潘逵安苦笑。
    “老潘，虽然罗茫也像我弟弟一样，可你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还是有远近的你懂么？只要我还是蓝领队长就没有人敢动你的首发位置，教练都不行，明白？”
    潘逵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别误会，没人要动我，是我自愿的。”
    “自愿？老潘你小时候打球单挑欺负我时那意气风发的劲儿哪里去了？丢了么？是谁说只要一对一就没人能赢你潘逵安，你潘逵安自己就是最大的大腿，要我唐笑乖乖躺好，你带我拿省级赛冠军的，都忘了是么？”
    “不敢忘。”潘逵安缓缓闭眼，幸福的回忆感出现在他那张丑的出奇的脸蛋上，“我们从小就约定要一起拿个冠军，我记得跟你一样清楚。”
    “那你怎么？”
    潘逵安睁眼，脸有多丑就有多真诚：“我现在还是想要拿冠军，疯狂的想，你知道么，我愿意付出我自己一条腿，加上我未来孩子的一条腿，只要能拿下省级赛冠军。”
    唐笑严肃许久的脸上重新浮现一抹笑意，不阴森可怕的那种笑意：“咱们老家总是拿未来没发生的东西说事。”刚才他也用未来老婆威胁队员们，想起来不由得凭生一丝愧疚之意。
    潘逵安也笑了：“那时候，确实没人是我的对手，呵呵，你绷不住了吧，你别笑，但聚友那个洛秋夜……真的是太强了，我再不要脸再自信也知道照人家差着十万八千里外加三个筋斗云那么远，咱们蓝领能跟他掰掰手腕的只有罗茫一个。”
    唐笑：“可是，让出首发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现实世界里用你当直播间名字的估计也不少吧，只要你让位，他们百分之九十都会改名的，联赛打完少出一台跑车不夸张吧？”
    潘逵安：“我清楚这个问题很现实，从来我也没跟李风城交过手，过去几年我这心里一直不服，自诩至少能跟他打个55开吧，结果跟洛秋夜对抗之后才明白，跟人家那种水平的完全没法玩啊。我来蓝领找你就是为了圆小时候咱俩一起做的那个冠军梦，跑车本来就该是罗茫的，就当我送给他一台跑车，换我跟你能圆了梦吧。”
    唐笑无语，心中情绪却暗潮汹涌，难以平静，潘逵安交出首发位置真的都为了儿时梦想么？曾经潘逵安是比自己还要优秀的球星，自己初中一直给人家当副手来着，但此刻唐笑却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促成潘逵安牺牲的真正原因恐怕是刚才自己在全队面前说的那番话。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都会变的，潘逵安的确心比天高过，每个年轻人都曾想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直到现实给他们狠狠一击，击碎了他们不切实际的憧憬、美好、甚至是梦想，让他们明白一山更比一山高，比自己强的大有人在，地球原来并不是因为他们才自转，许多事情只凭一厢情愿是成不了的。
    比方说，潘逵安接受了自己不如洛秋夜的现实，而此前他更早就接受在蓝领给唐笑当小弟的身份，现在老大要拿人开刀，潘逵安被迫剖析自我，得出了一个只要球队输球就是他背锅的结论。
    所以无论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唐笑知道潘逵安就是怂了，但唐笑不怪他，因为除了是潘逵安发小至交的身份之外，自己还是蓝领的队长，他得把赢球的责任担起来，他要权衡队员们的实力，同时他的决定也影响着个人得失。
    “唐笑，过来投票。”麓逐野招呼他俩。
    为了说服一根筋的罗茫，戴富有组织全队实名投票，如果大家都支持罗茫首发，罗茫也只能借坡下驴了。
    结果是必然的，除了罗茫自己投了一票否，剩下全票支持他下半场首发。
    于是蓝领的先发阵容调整为：中锋麓逐野、大前锋韩利、小前锋罗茫、攻击后卫乔洲、组织后卫唐笑。
    ……
    同时聚友那边也更换了先发五人名单。
    “让我上？”郭无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换谁呀？”
    冯筝稍一犹豫还是开口说出了那三个字：
    “洛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