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禅房
京中局势变化之快,着实让人措手不及,先是女帝陨落,再是诸多李唐老臣拥立安王,只是不等新皇登基,就被人一剑刺死在殿中,接着是右相张岩宁联手太阁神公瑾、礼部尚书萧复等人,将七王爷唐时月推上皇帝宝座,至此一波三折,才算平息。
昙花一现的大周王朝随着新朝元年的冬雪一道变成了过往,霜雪一过,也就到了立春的时候,洛京城并没见有多大变化,这场兵不血刃的造反由内而外兴起,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无论皇帝宝座花落谁家,不过是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若论真正受其影响的,也不过是朝中那些臣子罢了,忠于女帝的新党自然被连根铲除,安王府身后的势力也尽数退出了京都,原本就门可罗雀的朱雀街,如今更是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了,而公孙府邸,自那日以后,便再也没见过那女子的身影了,洛京城西南角那座闻名天下的白象寺,四大神僧之一的宗真和尚陨落在动乱之中,此后便再无白象寺半点消息了。
白象寺。
这一日拂晓,晨鸟啼鸣。
耳边似乎一直有声音在轻声呼唤,那话语声音颇为熟悉,语气里听来有几分担忧,隐隐听到:“大师,陆姑娘她……无大碍吧?”
一只冰凉的手贴在她手腕之上,片刻之后问道:“她怎么伤得如此之重?”
旁边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轻声说道:“若非她根基厚实,又顿入羽仙境界,怕就不是伤重这么简单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听清了,因为这时神魂之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似烈火在灼烧。
身旁的人似吃了一惊,连忙查看,听见那人沉声道:“天凤之火还残留在她元神之中。”
“大师也没有办法了吗?”
“贫僧只能尽力……若师兄在此,倒是把握大些。”
那女子也跟着说道:“传闻天凤之火一旦燃起,万载不灭,好在武兆已经死去,这天凤之火便成了无源之火,未必没有根治的手段。”
那人叹道:“慕容施主好见识。”
原来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么?
这是陆轻羽最后一个想法,之后,她再一次昏晕了过去,没有了知觉。
……
这一睡去,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睡梦中,她看到了许多人,背她上山的师父,性子温厚的大师兄,天资卓绝的小师叔,温柔善良的苏家姐姐,还有许多许多人,都一一在眼前闪过。尽管知道这是一场梦,但她依旧愿意相信,相信他们在天之灵,听到武兆身死的消息,也可以安心了。
她这样想着,颊上不觉有泪痕划过。
“咚……咚……”
一阵悠悠的钟声传来,将她从深深梦魇中唤醒,她缓缓的,睁开眼睛。
这是一间普通的禅房,看上去颇为朴素,窗楹极高,光线斜射进来,下面摆着一副香案,香案前立着一个铜炉,上面插着三支细檀香,正飘起缕缕轻烟,飘散在空气之中。
而另一侧的圆桌旁,一个少年正托腮发着呆。
兴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宁云郎向她看去,骤然怔了一下,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醒了?”宁云郎开口问道,似是颇为惊讶,但眼中却有喜色。
陆轻羽环顾四周,微微皱眉,问道:“这里是哪里?”
“白象寺,你重伤昏迷,若不是慕容姑娘提醒,怕还不知寻到这里来。”
“白象寺?”
陆轻羽愣了一下,也没在意宁云郎口中的慕容姑娘是谁。
难怪方才听到钟声,原来是寺庙的暮鼓晨钟,也难怪周围的环境如此寂静。
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音,同时有几个脚步向这间禅房走来。
宁云郎抬头看去,对她说道:“看来是请来住持大师了。”
话音刚落,外面敲门声轻轻响起,推门走进一位极为漂亮的女子,约莫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那双眼睛如同深蓝色的湖水,看一眼便让人难以忘却。
果然是慕容野禅,跟在她身后的,是白象寺的住持僧人。
披着陈旧的麻布袈裟,一手持着念珠,一手拄着法杖,缓缓走了进来。
大概是没想到陆轻羽这个时候醒来,两人微微一愣,还是宗如和尚笑了笑,双手合十说道:“原来陆施主已经苏醒,看来是吉人自有天相。”
陆轻羽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多谢。”
她在旁人面前,便是这样冰冷的性子,哪怕是面对龙象寺的僧人,也不见有什么改变。
宗如和尚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了,看向她,问道:“陆施主现在感觉如何了?”
“武兆是怎么死的?”陆轻羽忽然问道。
宗如和尚被她打断,也不生气,轻声道:“她心气自比天高,不愿苟活,便自行兵解仙去。”
他顿了一下,说道:“陆施主重伤未愈,还是需要多加休息才是。”
说完叹了口气,便转身往外走去。
陆轻羽看了眼宁云郎,问道:“他为什么要救我?”
宁云郎摇了摇头,说道:“到底是求上门来了,就当是出家人慈悲为怀。”
陆轻羽目光落在慕容野禅身上,问道:“那她呢?”
慕容野禅看着这个气质相貌俱是极佳的女子,心中亦是生出惊艳的感觉,早听说剑阁陆轻羽名列胭脂榜上,今日一见,果然出众。
还未等宁云郎说话,慕容野禅已经开口说道:“陆姑娘不必多想,我本域外之人,与陆姑娘亦是素昧平生,只是偶然与宁公子结识,得知他手中那块星陨石出自陆姑娘之手,便过来问问。”
陆轻羽闻言眉头微挑,问道:“星陨石?”
然后看向宁云郎,后者点了点头,从袖中伸出手来,手中握着当初陆轻羽给他的那枚玉佩。
原来是它。
陆轻羽心中了然,却又不知这块剑阁中祖传的墨玉,如何成了她口中的星陨石了?
慕容野禅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她重伤醒来,尚还虚弱,便说道:“容陆姑娘好生休息下,此事以后再提。”
说完,看了宁云郎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她和宁云郎两人,一时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