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不属于企业界的专家。”卢参事如此说道，“他……”
    方卓打断道：“张总创办中芯，现在都不属于企业界专家了？好家伙，他从中芯走也没几年啊，来来，你说几个参会的企业界的专家，我听听都有谁。”
    旁边的张汝京听到方总这样的话，皱了皱眉。
    “张总不属于企业界的专家，他属于产业界的专家。”卢参事情绪稳定的重复了自己的话，“方总，张总是以这样的身份参加的。”
    方卓有些悻悻，炸毛炸早了，还以为这老头这两年隐居琴岛，没人问了。
    他诚恳地说道：“放心吧，卢参事，我一定重视，一定认真准备，这是集成电路的大事，我很荣幸。”
    方卓结束通话，向还没接到通知的张汝京说了下内容。
    张汝京忍不住笑着指了指自己：“i'm the doctor。”
    “是，张博士，张专家。”方专家起身道，“我得和邱总说下这个事，还得让他到上海和华虹他们接触一下，嗯，还得让他帮忙阐述现在不好在广州建厂的难题。”
    第439章 约定
    方卓对广州这边的婉拒很迅速。
    如同广州给出邀请条件的一样迅速。
    两者都是非正式的意向接洽，但级别不低。
    方卓特地把当前冰芯的情况印出来，又带上了张汝京。
    张汝京本来还疑惑这种事就不用自己围观了吧，然后很快就知道还是有必要的。
    方卓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通冰芯新生产线的规划与考虑，随即话锋一转，把好朋友摆了出来：“冰芯发展不易，面临的竞争局势复杂，我们也是汲取了中芯的经验教训，希望能掌控好冰芯的规模扩张。”
    “张总就是对中芯当初的决策很遗憾，这一次专程作为冰芯的顾问，给了我们很大的指点。”
    张汝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冰芯的顾问，但他自觉糟老头子是不怕得罪人的，面对领导的目光倒是毅然决然的点了头，给了意见：“冰芯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攻克先进制程，是统一内部技术意见，企业考虑到产业环境和人才基础，当前是不宜大跨步的。”
    “产业和人才都能培育，方总，张总，正是因为咱们这里的底子薄弱，这一次也是想拜托冰芯过来汇聚珠三角的优势。”领导略一沉吟，“咱们的资金和税收都是有优势的，包括产能需求也是能加持在企业上。”
    张汝京继续开口：“领导，你不懂，冰芯现在的制程研究到了极其关键的地步，这种时候是很难分出来人的，产业和人才的培育也不是非要冰芯过来再搞，如果是这样，冰芯即便过来也很难有作为。”
    张顾问上来一句极其直白的否定，气氛略微有些僵硬，等他把话说完，气氛就更僵硬了。
    方卓先喝了两口水，然后才把话接过来：“今年易科刚搭载自己设计的祝融芯片，冰芯的一大客户高通就停了部分订单，这些订单直接转到了易科直接的竞争对手三星手里，而三星除了与易科竞争，它开展的代工也和冰芯直接竞争。”
    “国际上的晶圆代工竞争极其激烈，当年有冒头趋势的中芯没能把握住机会，现在冰芯可能就差了一口气，我们上上下下都是兢兢战战，就怕重蹈覆辙。”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但只要冰芯迈过这一步，不管是我们自己的规划还是领导的诚意，那肯定都是要来珠三角的，都是要来广州的。”
    气氛有所缓和。
    方卓笑道：“其实，我也是怕啊，既怕冰芯现在发展不好，又怕两年后过来拿不到咱们现在这么好的政策，心里实在纠结两难。”
    “怎么会？不管冰芯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是热烈欢迎。”领导考虑到珠三角还有其它富哥，重申了态度，“不管冰芯什么时候来，我们今天说的条件都是不变的。”
    方卓感动道：“冰芯就是有领导这样的支持才能走到今天。”
    03年，冰芯拒绝了广州，这一次，7年前的广州之约大概是奔着10年去了。
    等到领导们离开，张汝京摇头道：“什么世道，有钱都花不掉。”
    “不是说好了嘛，过两年再来花，这笔钱先存着，人家领导都答应我了。”方卓笑道。
    张汝京皱眉道：“过两年又是过两年的局势了，哪能说得准。”
    “老张，不要乱我道心，我存的钱就是我的。”方卓长叹一声，“也确实是时机不合适，不过，过两年的冰芯就要上市了。”
    张汝京想着上市也是奔着十年时间的冰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方总，你真的是时间的朋友，当年做主投资冰芯的人都从单位离职了吧。”
    方卓仔细一想，还真是：“张红力从德银去了工行，康纳从dcm去了大通，徐开伟倒是还在高盛，但我和高盛的关系有些紧张。”
    “愣是没熬到冰芯上市啊……”张汝京调侃道，“方总啊方总，你得让人家少了多少奖金。”
    方卓淡定地说道：“没事，医科现在也没上市，当初的机构还有破产的呢。”
    张汝京：“……”
    他吐槽道：“张总他们是对公司感到愧疚才离职的吧。”
    “又不是不上市，易购下半年，医科明年上半年，当初投的钱都加倍回去了。”方卓不以为然地说道，“就是久了点，冰芯也快了。”
    这才是陪着公司一起成长的优秀投资方。
    “这一路过来，除了北京那边的几家研究所，倒是想给你塞钱的不少。”张汝京提及这一趟行程。
    每到一地必见领导，必谈投资，但产业供应链的局促没看到多少缓解。
    “也算好事，有热度总比冷板凳强，研究原材料的我们就给实验室，必须迭代才能快速进步的我们就买厂子搞迭代，想重新激活存储产业配套的我们就合作生产线。”方卓笑道，“已经比几年前好多了。”
    “给大家想要的，最后大家能给你想要的吗？”张汝京说了句。
    方卓踌躇道：“应该可以，我要的不多，比中芯好点就行。”
    张汝京作势要拿茶杯。
    方卓劝解道：“匹夫见辱，拔剑而起，非勇也，天下有如张总者，无故加之而不怒，大勇也。”
    张·老头·顾问·doctor·大勇·汝京给了一个眼神，方总也挺勇的，怎么就做到时不时的拔剑而起？
    ※※※
    邱慈云从合肥抵达上海。
    他已经接到了和平接手华虹五厂的通知。
    这个和平……应该是不难的，毕竟是有领导在前做工作，冰芯这次其实是和服务联盟在做国内供应商的梳理。
    邱慈云和五厂的总经理雷海博通了个电话，发现对方的情绪很稳定，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爆炸，也就更为放心了。
    只是，正当他琢磨如何推进沟通的时候，来自南边掌门人的命令又更新了。
    “问问宏力卖不卖厂子。”
    邱慈云收到方总电话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宏力卖不卖，而是……华虹是真的会爆炸吧。
    宏力从03年就有和华虹合并的传闻，这几年也时不时有类似消息流出，现在直接把宏力买过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传了7年都没结果，要成早成了，既然华虹不行，那就冰芯一起帮忙解决，省得留念想了。
    第440章 噫
    邱慈云这次来上海受到了很大的欢迎。
    过去一年的时间，他多数在德国忙活冰芯的海外厂，剩余的时间则是在合肥，这次奉命来申，心情还是十分不错的。
    自从离开中芯，邱慈云一心扑在冰芯的发展上，七年几乎没有假期的时间，冰芯一举进入对国际一流制程望其项背的地步，他整个人有着极强的满足感。
    这种满足远超当初在中芯当副总裁的日子。
    当然，先是追随张总从台湾来到上海，再是转而跟着方总组建冰芯，这两段加起来十年时光的人生并不冲突，反而极其奇妙的凝聚在一起。
    更奇妙的是，终于快要干台记啦。
    邱慈云的十年人生再往前数，他95年就加入台记，是高级总监。
    现在奔着世界第一的前前东家，整个人的状态都是亢奋的。
    可惜，坏消息是冰芯存在隐忧和掣肘。
    但也有好消息，这种局面之下要是还能较较劲，那就更酷啦。
    “邱总，邱总？”宏力半导体的副总经理郝超阳看着面前露出奇怪微笑的邱慈云，试探着呼唤对方。
    邱慈云回神，笑道：“不好意思，郝总，刚想到一点德国那边的事情。”
    郝超阳知道冰芯在海外有厂，但新闻一直很少见，听到这么一句也就问道：“冰芯在德国的建设还顺利吧？”
    “已经开始投产了，那边是导入了一些德国的汽车品牌客户。”邱慈云说道，“我以前在慕尼黑固体技术研究所工作过，对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还算顺利，不过，德国离得比较远，确实需要多看看。”
    他继续说道：“但这次看到冰芯与宏力有合作的机会，我立即就回来，希望能尽量促成这难得的合力。”
    郝超阳心里既舒服，又不舒服。
    邱总也是表达了重视，但表达的是收购的重视。
    冰芯固然好，可是，恐怕未必有在宏力这样的自由度。
    郝超阳是那种更喜欢自己拍板做主的人。
    但他更清楚现在不是自己说了算：“邱总，我们董事长已经在紧急处理美国的工作，很快就会回来，不知道方总什么时候回上海？”
    关于收购意向，这是需要两边掌门人对接的事情。
    不过，郝超阳在接到电话又向上表达意向之后已经得到内部的意见——可以和冰芯谈。
    宏力半导体现在只有一条8英寸的生产线在运转，这次与华虹进行12英寸的联合投资也是迫于国内竞争压力的举措。
    不管中芯还是冰芯，他们的制程优势和虹吸能力都让宏力很无力，而宏力本身又不像华虹那样是国资嫡系，未来可预见的会越来越难。
    出售公司正变成一个越来越真实的可能。
    原本，一直有意向的华虹是个很不错的对象，因为，中芯和冰芯大概都不太能看得上宏力现在的8英寸生产线。
    不承想，冰芯忽然在华虹五厂之外又表达了对宏力的兴趣。
    上面对被收购持开放态度，郝超阳这样的副总经理也就只好对上门“拜年”的邱慈云客客气气。
    等到这场试探意向的谈话结束，邱慈云离开宏力的办公室，郝超阳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可以发挥下积极性。
    他拨通了华虹的电话，向对面简单的通知了下冰芯这边的接触消息。
    如果非要被收购，郝超阳还是更希望在个小庙，不想去大庙折腾。
    7月21日，傍晚，邱慈云在拜访完宏力又去见了一圈市里领导之后把电话打给了华虹的掌门人傅武标，希望近日约上一面，谈一谈“华力一期”的事情。
    宏力这个股东在“华力一期”的出售上是同意的。
    市里领导对此是乐见其成的。
    以及，邱慈云这两天还见了见华虹集团的机构股东，也基本拿到一致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