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宸渊微微侧过头，道，“谢谢。”
    之后主帐的帘帐被放下。
    其实伞女真的是最低级的一种鬼物了。
    当雪月一缕清魂成为鬼形的时候，一把破旧的油纸伞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只知道自己夜晚可以从里面出来，晚上又得回到伞中去。
    时间一晃，过去了二十年，她终于有了些许修行，可以随意化作人形，撑着伞行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
    她整日撑着伞到处飘荡。
    夜里，就撑着伞回到自己死去的破庙之中。
    杀人，是任何一只鬼物都会做的事情，她也不例外，许多留宿破庙的人，有的见她一个女子深夜一个人在外，会起歹心。
    也正是这种人，她杀了无数。
    在那段时间，她的功力提高了不少，偶尔会有心术正直的男子经过，那些人，她是不会碰的。
    那是一个雨天。
    雪月从来没见过如此俊秀的男子，他穿着昂长的锦袍，身长八尺，如同镌刻的五官让人几乎过目不忘。
    第一次，雪月为自己鬼物的身份感到自卑。
    她藏在破庙的一角，几乎不敢让那男子瞧见自己。
    但就她藏好自己的那一瞬间，她伸手扒住破庙中的垂落的帘幕时，却已经见不到那男子了。
    她有些失望地低头叹气，却听得一个醇厚低稳的声音道，“在下打扰了姑娘。”
    应该是那男子！
    雪月有些藏不住地惊喜，但她看了看自己一身破旧的衣物，自卑又一次袭上心头来。
    男子俊秀的面容退后了几步，然后消失不见了。
    雪月看着男主离去的背影，觉得很是难过，难道她真的就让人觉得这么恐怖与寒酸么？
    但过了一会儿后，那男子又一次出现了，他手里还捧着一叠新的衣衫。
    “姑娘，天色渐寒。”男子道。
    雪月看了看窗外，原来在下雪。
    她勾了勾唇，原来，男子是觉得天气冷了，她穿得甚薄。
    那一夜，他们在破庙中架起炭火，聊了一夜。
    第二日，男子离去，留下一封书信，他说，他叫季子昊，是镇国将军，雪月若是有困难，可以去找京都镇国将军府找他。
    不过雪月未去。
    三年后，在一堆道士的追捕下，雪月逃到了边境，被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救了下来。
    他说，季子昊在边疆，这是你们在一起的唯一机会。
    后来，被季宸渊一提醒，她才真的觉得，自己是害了季子昊的人，本来，人和鬼就是不可以在一起的，不是么？
    季宸渊带走了苏嫣后，她去了季子昊的主帐。
    季子昊已经睡了，其实是昏死过去了，她看着他清瘦的模样，真的觉得很难过。
    “昊，我不是故意的。”她颤抖着跪坐在了季子昊的身边。
    她想，她不应该怨恨任何人，至少，她和季子昊在一起过了。
    她伸手摸了摸季子昊长了青色胡渣的脸，咸湿的泪水落下，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她低下头，轻轻吻上了季子昊，体内的鬼丹通过相触的唇齿到达了季子昊的体内，然后雪月的鬼体逐渐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昊，永远都不要记得我！”
    天气逐渐转暖，苏嫣不甚感染了些许风寒。
    本应该是减少衣物厚度的时候，但季宸渊不许她穿少，让她在风寒痊愈之前不要离开棺材。
    苏嫣觉得自己简直是要做米虫的节奏。
    不过季宸渊之前说她道行尚浅倒是真的，趁着这时间，苏嫣拿起之前李长青给的书开始了研究。
    幸亏阴阳两种体质和之前不断吸收的月光精华。
    苏嫣在漆黑的棺材之中，双目依旧明亮如白日。
    白日里，季宸渊总是会出去，和之前一直待在棺材之中睡觉不同。
    待他走后，苏嫣则拿出书细细研究着其中的只是。
    如同青葱般的指尖轻轻翻开一页，却发现是记录鬼种的话语。
    指尖缓缓滑到了一排字上，苏嫣愣了愣，缓缓念出了上面的字样。
    “冥胎。”
    只见书上这般写着，冥胎，人和鬼物结合之物，数千年之前，曾出现过，被正义之道家灭之。
    灭掉……也就是说，冥胎是不允许存在于世上的么？
    苏嫣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脑海里却是想着那一日，衣衫不整地从季宸渊的怀中醒来。
    “应该不会吧。”她有些担忧道。
    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该怎么办啊。
    苏嫣继续看下去，发现上面写着，冥胎，一旦存在，几乎不可消失。
    苏嫣蹙了蹙眉，之前写着冥胎曾被道家消灭过，但这儿又写着不可消失，这不是自相矛盾？
    苏嫣继续想要翻阅下去，却发现后面一页不知道被谁撕去了。
    “怎么会这样？”苏嫣呢喃道，她努力又翻了一页，发现关于冥胎还有些字眼在其中，她又细细地阅读了起来。
    冥胎非人非鬼，研究之法，待定……
    居然是待定！？
    苏嫣简直是有些欲哭无泪了。
    她在看完这页之后，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心中一时郁闷，她推开了棺材盖，从棺材中走了出来。
    明媚了阳光照在她身上，竟有了一种久违感。
    还带了几分热，可能是穿得太多了吧。
    苏嫣解开了披风，将披风放在了棺材之中，整个人缓缓走入了林中散心。
    林中有一个幽静的水潭，苏嫣呼吸着难得的清新空气，她突然想起了有一阵子没和自家师傅联系了，连忙走到了那水潭边去。
    她蹲下身子，开始使用镜花水月之术。
    一阵念叨，平静无波无澜的水面开始起了阵阵涟漪，李长青的样子渐渐出现在了水中。
    “徒弟啊，咋现在才想起师傅呀？”李长青露出苦笑，他这个表情，保不齐让人看了会以为是被人抛弃的孤寡老人。
    苏嫣看着李长青这表情，不知道说什么好，“师傅，之前是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
    似乎知道苏嫣会这么回答一般，李长青撇了撇唇道，“你也是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说吧，是不是那个千年僵尸王缠着你。”
    听了这话，苏嫣叹了口气，要说之前是想彻底地远离季宸渊，但现在想起来，她似乎觉得待在他身边也不错？
    想到这个想法，苏嫣被自己都给吓到了，有一瞬间的失色，而后道，“这倒也不是。”
    她低着头，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师傅。
    但人和僵尸，本来就不可以在一起久了，不然，恐怖的事情将在后面。
    “我说徒弟啊，早点回来，别整整整的，回头给本门派弄个冥胎回来。”李长青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怪怪的话出来，让苏嫣都愣住了。
    她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之前那边书上的内容。
    她的面容白了片刻。
    那夜被人撕去了的页面不断出现在脑海之中。
    “冥胎？”苏嫣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李长青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是呀是呀，为师我以前就曾经见到过一次呀！”
    见自家师傅这么说，苏嫣不由得怀疑是书中吹嘘得太过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这么困难了，想到此处，也松了口气。
    镜中的李长青蹙了蹙眉，道，“说来话长，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
    那是二三十年前。
    李长青曾经还年少轻狂的日子。
    那个时候正是道家兴盛的日子，除了正宗的道法，还有道家思想也盛行。
    一时之间，上山修行，成了当时风行一时的事情。
    李长青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被当时道家正派的道长给捡回了家去，李长青虽然吊儿郎当，但是对于道法一系列的东西，接触吸收都特别快。
    道长对此也很是欣慰。
    甚至决定将一派之主的位置传给李长青，但是同时，李长青也有一个竞争对手，那个对手是一个叫做季嫣儿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