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九:噩梦的开始
他在巷口又蹲了近半个小时,此时东方已泛起了半芽太阳,食客更少来了,摊主们开始收摊走。饿疯了的黄虎一看这情势,再不去找点吃的,自己非饿死不可。他鼓足勇气匆匆走向第一个板车摊,对着正在收拾的摊主一躬身,小声地说“:大哥,求求你给点吃的,我实在饿得受不了。”
正忙着的摊主鄙视地瞟了他一眼,大吼“:滚!滚远点,这么年青,牛高马大的家伙居然来讨食,不知道羞耻,赶快滚。”黄虎脸红地一低头走向第二辆板车,车主不待他走近就大喝:“神经病,不要过来,快滚,死远点,别死在我这里。”
低着头的黄虎脚步都没有停,走向了第三个车摊。正在收拾碗筷,五十来岁的车摊老板随手给了半碗別人吃剩的粥给黄虎,黄虎接过说了声“:谢谢。”三口就喝完了,老板看了一眼他,一摇头说了句“:年轻轻的不学好,被人打成这样,何苦!”说完老板又递了个窝窝头给黄虎,黄虎接过给老板躹了两躬,老板对他直挥手,黄虎两口咬下窝窝头咽下,走去第四个车摊。
车摊老板把别人吃剩下的面汤,面全部倒在一个大盆里,端给黄虎。黄虎感激地看了老人一眼,端起来狼吞虎咽。黄虎吃完时,老板正伸双手准备搬煤灶上板车,黄虎走近说了声“:我来!”伸手轻轻一提,几十斤的煤灶像根稻草似的被他提着放上了车。
老板抓了两个包子递向他说“:年轻人,看你这身体比牛还壮,学好,别打架,回家去帮父母干点事,不要在外瞎混。在外瞎混迟早会被人打死的,你父母看到你这身伤还不心痛死,快回去吧!”说完老板向黄虎挥了两次手,推起板车就走。
黄虎几口咽下包子,一看车摊走得差不多了,他双眼扫了扫,几步走到最后一个还在收拾的车摊前,伸手就把煤灶提上车。摊主是个二十多点胖胖的年轻女人,她抬头看了一眼只穿一条短裤的黄虎,脸一红说了声“:谢谢。”又继续收拾碗筷,
黄虎走近她小声地说“:可不可以给我一碗粥吃?”女人一点说“:吃吧,你自己盛。”黄虎马上拿了一个碗盛了满满一碗,靠着板车狼吞虎咽起来。女人停下手中的活计,给他碗里倒了些盐菜说“:別那么急,饿了就再吃碗,我反正还在收拾有时间。”
黄虎一听这话,更加张大口吞,他一口气连吞了两碗。收拾完的女人朝他轻轻地问“:饱了没有?没有再吃碗。”黄虎脸一红抓起刚放下的碗,又盛了满满一碗张口就喝。
女人一边给他碗里放盐菜一边问“:你咋弄成这样?一身伤,别打架回家去,这样多丢人,年轻轻的一条汉子。”黄虎又几口吞下了一碗粥,女人抿嘴对他一笑轻轻地问“:这回应该吃饱了吧?一般人一碗就够。”
黄虎脸红地头连连直点,女人又一笑说“:吃饱了,就赶快回家去,别在外胡闹,看你这样多不好。”说完女人双手抓起板车两扶手准备推,黄虎冒了句“:我不知道家在哪里?我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准备走的女人一听他这话呵呵笑道“:你不是开玩笑吧?看你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家在哪?你肯定是现在这样子不敢回去担心挨爹娘骂。回去吧!听姐姐的话,爹娘对你打是心疼,骂是爱。回去别在外胡闹,别让你爹娘担心。”说完她抬起了两个车扶手,
黄虎急急地说“:我真不知道家在哪里?”女人脸朝他一扳,一瞪眼问道“:你自己叫什么名字还知道吗?撒谎也不经过脑子,走开!”说完女人推车就走,黄虎伸手搭着板车,一边帮着推,一边小声地嘟道“: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家在哪?我反正没事就帮你推车吧!”
女人一听他这话还以为他在撒谎只是不想回家,就没好口气地说“:要么就走,要么就是你一个人推,我走空手。”黄虎一点头,“嗯”了声,女人真放下了车,走开了,黄虎抓起两个车扶手,推着板车跟着女人向前走。
女人在前领着黄虎走了十来米,停下靠近黄虎一横眼问道“:你还真打算把车给我推回家去,你真不打算回家了?”黄虎一点头,小声嘟道“:我真不知道家在哪?我反正没事就帮你推吧!你一个女人推多难。”
女人冷哼了声,对着他一扬眉又问“:你不知道家在哪里?你家里有些什么人知道吗?”黄虎摇了摇头依然小声回她说“:我不知道。”女人这回真气了,鼓大双眼瞪着他问“:你自己多大了应该知道吧?”
黄虎依然一摇头说“:我不知道。”女人没话可说,沉默了,她边走边想:这人看上去不是傻瓜,也不像骗子,更不像坏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点,试试他。想到此,女人脑子一转说“:你一身伤”,我去给你买点药,你在这里等着我,守着车好不好?”
黄虎一摇头说“:不用了,我这点伤没事,你不要去花钱,女人赚这钱不容易。”女人一听他这话心里一暖,但依然想试他就又说“:买点药搽搽,你的伤会好得快点,你有良心,以后赚钱了还我。不还也不要紧,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好了,你在此等着我。”说完女人侧身朝一条小巷走去,黄虎将车推到路边停下,蹲守在车旁。
女人走进了小巷,回头看了看蹲守在车旁边的黄虎,她绕过巷子,在另外一个巷口观察着黄虎。她在想:只要黄虎推车走,她马上叫人抓他,说他是骗子。天津卫各种各样的骗子多,她在这码头生活二十五年见过花样百出的骗子。她开始是见黄虎帮她提了煤灶,又长相英武,高大心生好感,可怜他给他粥吃。后来见黄虎要帮她推车回家,而且他连名字也不愿意告诉自己,她就警惕了。她以为遇上了丐帮那些装可怜的骗子,她可不乐意上当。
她上当受骗了不少,吃尽了苦头,所以她试试黄虎是不是来骗她这个讨饭生计的家当。如果是她只要呼喊一声周围的人就会来帮她,她从小在此长大,个个认识她,她家离此不过百米了。
她观察了一个多小时,黄虎一直老老实实地蹲守在车旁,她相信了,她想了想:这人应该是个外地人,来这里被人骗光或者是抢光了,无颜回家去。如果自己好好待他,也许他会感激自己与自己有缘也不一定,至少证明他目前不是个骗子。以后好好提防他,控制他,不被他骗就行。想到此,这个女人脸无故一红,匆匆走进一家小药店,买了瓶红花油兜着笑呤呤地走向板车。
黄虎一见女人走来了马上站起来说“:要你不要去,走这么远累了吧?坐上板车我推着你走。”女人一听他这话高兴了,马上对他真心一笑说:“你知道我辛苦就好,我是见你一身伤心里怪心疼的,我待你好,你以后也待我好就行,千万不要做白眼狼。”说完她对着黄虎甜甜地一笑,左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黄虎马上说“:你坐上车,我推你走,我只要吃饱了就有力气,我以后肯定对你好。”女人一听这话,高兴地一摇头,心里甜丝地说“:不了,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我们走。”说完女人又对着黄虎甜甜地一笑,高兴地向前走,黄虎推着车紧紧地跟上她。
领着黄虎回家的女人并不简单,她叫林菌,原籍山东人。她爹林栋梁本来是北洋军中的一个下级军官,那年林栋梁的队伍攻进了天津。林栋梁趁战乱大发横财,乱抢乱杀,并强暴强占了一家富户的千金小姐,娶为妾室。这种事在战乱时期并不少见,属于正常,可他运气不好。这家小姐怨恨他,而且是个很心机的女人,偏偏林栋梁沉迷这个漂亮的女人不能自拔,这样女人就有机可乘了。
林栋梁与这个女人结合的第三年,女人就挑唆林栋梁休了前妻,也就是林菌的娘。林栋梁耳软果然休了前妻,前妻只好靠着女儿回乡下老家。林栋梁前妻走后,这个女人没有了顾忌,她背着林既勾引林的上司,也勾引林的下属。后来女人与林的上司合谋,给林安了个罪打断他几根骨头,逼林认罪,给他投进了大牢。林菌的娘想救林出狱,变卖老家田产带着女儿来到天津。
一个女人岂能捞出林,几翻折腾钱财被骗光,人没有捞出来。好在女人能吃苦带着女儿到码头替人洗衣服,缝补过日子。女人为人可以,加上缝补手艺高超,通过十年的挣扎在码头工人的帮衬下修了三间茅屋。
六年前林栋梁出狱了,林菌母女俩高兴地将他接回家,想一家人过团聚开心的日子。没想到这恰恰是她们母女俩噩梦的开始,在队伍上,监狱中染上了不少恶习的林栋梁回家就怨恨女人不该卖掉家产,落得流落他乡。恶习累累的林栋梁在家只安份地呆了几天就又抽又嫖又赌,母俩辛辛苦苦挣下的一点可怜积蓄,几下就被他骗去在外玩完了。
林栋梁在外与一帮人瞎混,坑蒙拐骗,什么坏事也干。有钱时他就一个人在外享受,可以半年不见踪影,无钱时他就回家了。伤心欲绝的林妻子见丈夫指望不上,给女儿招了老实本份的上门女婿,指望着靠女婿过以后的日子。可这林栋梁却嫌这个女婿无能捞不到大钱,经常找女婿岔子,女婿忍受了两年不辞而别走了。
女婿走后不久积劳成疾的林妻过一年后也撒手人间,上了天堂。林栋梁没有了老婆更加在外胡闹,也更加难回家,回来也就是找女儿要钱。林菌不是她娘,从小吃够了苦头,没有得到过爹抚养的林菌并不卖这个爹的账。林栋梁每次回来找她伸手要钱,她心情好时给他几十个铜板。心情不好时,她都以自己要养孩子没钱拒绝给他。她对这个逼走自己丈夫,游手好闲,没有抚养过自己的爹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