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王战。
    比任何时候都要暴戾，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悍。
    但是，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外界的因素，也不是内在的心魔。而是他决意顺势而成，借着内心的这股不忿之气，来真正刺激自己的极限。
    “下一个！来战我！”
    他咆哮着，手里浸染着血液，血珠一滴滴往下落，好似一场朦胧的雨。
    全场俱寂。
    绝大多数人不知道为什么王战突然变得这么癫狂。
    但他们总算明白了一点，这才是真正的擂台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尤其在双方杀得兴起的时候，再不会有任何例外。
    在场所有人都曾将自己的屠刀指向过凶兽，可是真当有指向同为人类的一天的时候，他们往日的世界彻底开始崩塌了。
    “我要是也站在了擂台上，会不会死？”
    “太残忍了！人类是万物之灵，为什么联邦要将我们培养成这样没有理性的凶兽？”
    “你们看见了吗，王战已经疯了！难道我们也要如他一样疯狂，将屠刀指向我们的族人吗？”
    “疯了！疯了！今日的联邦已经彻底疯了！！人类和睦的土壤终将会在你们的怂恿之下！！”
    “迟早有一天，联邦会被你们毁掉的，会被你们毁掉的！”
    这些无能为力的学员们在咆哮着，径直站了出来，疯狂指责安然如泰山一般，盘坐在裁判台上的四个一辈子都在为联邦而活的人。
    有的人甚至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将自己的鞋子、袜子、手机、水瓶等等一切可以丢出去的东西，疯狂砸到场中，落在王战的脚下，砸中他的头。
    “你这个魔鬼！你已经疯了，你就是他们的帮凶！”
    “什么英雄，人族因你而感到耻辱！你将会是人类毁灭的开端，你为什么不去死！”
    “王战！千百年后，历史上一定会记住你的名字！祸害，遗千年啊！…”
    擂台生死战的开端，以及王战这个罪魁祸首的存在，直接点燃了场中的火焰。
    联邦机器是无情的，所有人都知道，从今日起，为了能够对抗凶兽，擂台生死战一定会蔓延到联邦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会变成蛊虫，会变成养料，滋养那些真正强大的存在不断崛起。
    可是，他们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人，他们出生于人族，死后也会回顾人族的天地。但是难得走一遭，苟存于天地，为什么他们还要如此拼命！
    杀杀杀！
    杀尽人类内部的真善美！
    杀尽人类内部的和谐交融、和睦共处！
    杀尽人类内部的手下留情、求同存异之心！
    而在那位记者的直播上面，留言和弹幕则是愈发疯狂，毫不掩饰。
    “魔！魔！魔！他是毁灭人族的魔…”
    “什么狗屁英雄，人类不需要残忍的英雄，杀了他！杀了他！”
    “王战，去死吧！你将会是我们所有人的耻辱！从今天开始，我愧姓王，我不姓王…”
    …
    但除了这些喧嚣的火焰外。
    君不见，高台之上，四个老家伙充当的裁判，脸上面无表情。
    君不见，观战席上，联邦四大的学院尽皆沉默，与他们一同沉默的还有更多理智的人。
    君不见，就算那个只是气血武者的记者，也喃喃的呓语着，没有任何人听见，却在心里替王战解释。
    “为什么你们没看见，刚才那个人也想杀了他。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没看见…”
    他环顾了四周一圈，看见了那些义愤填膺的脸，还有更多沉默以对、眼神复杂的年轻人。
    终于有了几分安慰，也带着些许凄凉。
    “这，就是人族啊！你们所有人都怕死，所以，那个不怕死的人或者是你们的敌人，就不应该活下去…
    哈哈，哈哈…做什么记者，做什么气血武者，娶什么老婆，成什么家，立什么业…联邦无所依，我羞于与你们为伍！文不能救国，那就投笔从戎吧！哈哈哈哈…”
    这一刻，联邦少了一个记者，少了一个安然坐在后方的办公室文员，少了一个气血武者。
    没人知道他的前程，若是被人知道了他的选择，兴许只会多说一句。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没有你，联邦这艘大船也仍旧乘风破浪，一路向前…
    …
    “他在悟拳…”
    袁梦茹轻声道，看着王战癫狂的脸，以及那战栗的近乎不敢下场的第三组。
    她好歹家世渊博，又进入了联邦四大之一，所以一眼就看出了王战正在领会自己的拳法。“可是，他一点根基都没有，怎么可能悟出拳法来。”
    林小音迟疑道。
    她也曾经调查过王战，发觉除了高三异军突起以外，其余任何时候都是平平无奇的，不包括上了武院。
    换而言之，王战要武技没武技，要资源没资源，唯一能够依赖的只有自己。
    可拳法、武技等等这些，从来都不是闭门造车可以做成的，需要无穷无尽的资源和经验的支持。
    袁梦茹摇了摇头。
    “你说的只是普通人，可王战是普通人吗？刚才那一拳，其实已经有了拳法的雏形了，否则即便颅骨破裂，那个人也不会身死当场…”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起码袁梦茹明明看见，王战那一拳本来应该擦着坪洲军武院一个武士身边经过的。可敏锐的自觉和危机反应意识，让王战直接扭转了身体，毫无差漏地落在了那个死人的头上。
    即便是在如此急切的情形下匆忙变幻方向，却仍旧能够保持一定的加成和增幅的强大的威力，不是拳法雏形，又是什么？
    林小音却是忽然想到一点。
    “难道…当初院长传他八极拳的时候，其实就有考虑到今天的一幕吗，用八极拳给他充实自己的根基？”
    林小音不是不知道院长很多时候都是喜欢坑人的，像他的师傅一样。可是，；王战真的是第一个不需要拜师，就让石璟天将拳法送出去了的人物。
    …
    裁判台上。
    四个老家伙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才咆哮的王战，以及磨磨蹭蹭姗姗来迟的第三支小队。
    他们自然也听到了那些学员的声讨，质疑自己等人会毁了联邦的根基，也会毁了人族的真善。
    所以，所谓回应，在所有敢于声讨的人纷纷质疑的时候，他们统一回复了一张黑脸，好似真正高高在上的魔王。
    此刻正在场中，疯狂的想要战斗的王战，自然就是他们派出去的疯狂挑衅别人，还没豢养成熟的狼。
    忽地，云天一的话再次出现在王战的耳畔，带着些许让人透心凉的寒意。
    “下重手，告诉他们，联邦就算毁灭，他们充其量还是那条吸血的蛀虫。没一个有用的东西，光知道嘴里咆哮、自以为是，他们清楚什么是人族，什么是战场吗？笑话。”
    王战听出了云天一语气中的忿忿不平，以及对那些不知好歹的学员们的冷冽。所以，他嘴角微撇，脸上却不动声色道。
    “好！”
    不就是背锅吗，他不在意。他一无所有，没有父亲，姐姐消失，妈妈是个普通人，想要强大就只能试试绑在联邦的大船上。
    联邦强，他就强。
    这是最理想的状态，也是最能够迅速崛起，无人敢于轻易招惹的状态。这也正与王战心中的某些谋划，不契而和。
    所以，他准备当背锅侠，就算背起人类毁灭的锅又如何。
    他要死了，管他死后洪水滔天，与他何干！
    或许是因为王战答应的太过爽快，甚至没有再提条件，云天一当即对着卫道明、穆东军、爱德华呵呵一笑道。
    “你们看看，这小子已经疯了，居然从头到尾都没跟我索要报酬。你们确定还要吗，不要的话就赶紧甩了吧，我好接手。”
    不要报酬？
    其余三人脸色尽皆一黑。
    一个王战可能值不了多少钱，一个能杀宗师的武士，那就值钱了！
    所以，联邦四大为什么要王战做交换生。除了爱德华以外，卫道明、穆东军都想着，只要提供资源、提供王战越阶战斗的丹药，他几乎就等同于一尊实打实的半步大宗师。
    但如今，云天一居然跟他们炫耀说，王战不要报酬？
    意思就是联邦四大牌面比较低，所以要给钱王战才肯答应呗！
    “哈哈哈哈…”
    云天一微微得意地笑着，好似如今还在此起彼伏的指责声根本不存在。
    爱德华却是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行了，原定的方案不可能更改，我也不会放弃，除非你能够让李世基活过来。这件事不只是我皇家武院的事情，也有李家的事情。”
    爱德华不再多说，只是眼神有些发冷的看着那些不断在指责，且越来越嚣张的低阶学员，冷哼一声。
    “联邦武院招手学员的门槛是越来越低了。就这种天真、幼稚，自以为一心都是为了人类，结果眼睛甚至看不到大门的货色，还想活着到成为战场上的精英那一天？”
    云台一看了眼卫道明，尤其是穆东军，呵呵一笑道。
    “这可不一定，别的用处虽然不行，但吃的本事儿还是不错的。”
    异常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