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英智道：“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如今的舒师兄既是我宗出身的弟子，也是天庭命官，神道天君，但更重要的还是后者的身份。
    我们既要支持他，又不可能无限支持，该是时候寻一个更加合适的方式，继续供应天庭大军，支持东海战局了。
    有些东西，我们不是负担不起，但起码也得从东海获得相应的好处……”
    李柃听了，微微一叹：“你是本宗宗主, 拟个章程出来, 看看其他人的意思吧。”
    一个偌大的势力，没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是不可能的。
    即便李柃是开创基业的老祖，也不可能让徒子徒孙们不发声。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而资源却是有限的。
    供应舒长生过多, 一味的输出, 必不可能长久。
    如今积香宗全力供应东海战争多年，扶持力度不可谓之不大, 甚至就连李浩然那样背靠仙门大宗地灵宗的人都感觉望尘莫及。
    这么做, 是要以转移其他各方利润为代价的。
    也是在这些年，整个宗门的经济发展都已经停下, 甚至要衰退。
    玄洲传香道, 西海香市，北海香市，都缴纳了大量的款项给宗门, 然后又以宗门名义扶持舒长生。
    就算李柃心有偏向，也感觉这样说不过去。
    于是，聂英智联合宗内长老会商议改变支持方式，尽可能的寻求转型。
    短时间内，人力物力的供应还是不可避免的，但逐渐就要截断直接输出, 改为有来有往的共赢模式了。
    东海仙盟之人欠了积香宗不少债务, 也该是时候兑现一些，收回本钱了。
    ……
    “嗯……这真的是聂宗主的意思么？”
    长空海，接管了支陵岛的郭家家主郭无盐看着从北海送来的信函默然无语，好一阵后, 才略带几分不安起身询问。
    使者诧异道：“郭长老，信函里面应该留有印记吧？”
    郭无盐告歉道：“是我孟浪了。”
    信里面的确盖有聂英智的大印, 这又不是轻易能作得了假的。
    当下，郭无盐把它传给座下众人, 众人看了，各自沉吟, 若有所思。
    这是聂英智写给东海仙盟的一封信, 信中除了哭穷诉苦之外，就是提及积香宗针对东海这边供应的资粮和灵石将要削减了。
    因为积香宗自己经济状况也不好, 接下来得过一段时间苦日子。
    除此之外，东海仙盟因连年积欠, 累计的款项已然超过五万亿以上。
    即便不算通货膨胀或者以物易物导致的物价波动，按照三五百万武装一名天兵天将来算, 这都已经足够武装百万大军了。
    而且, 都是配有宝具装备的高标准。
    这么大一笔开支，自然不可能无偿供应，当初早就已经说好了，会由积香宗减免一部分，天庭政策扶持代偿一部分，东海战争缴获所得支付一部分，各方仙盟共同承担一部分, 剩下的, 都是变卖产业，开放市场等等为代价进行抵扣。
    就是如此, 都还将会产生大笔孽息。
    积香宗以非常优惠的条件减免了大部分款项，但仍然还有直接支付的灵石部分不可避免，需要东海仙盟承担。
    聂英智洋洋洒洒千言寄书, 除了恭贺东海仙盟收回圩营海与长空海之外，就是表明一件事情，还钱！
    “郭长老，过去的多年间，我们一直都在支付积香宗数万亿款项所产生的利息，还由天庭和其他仙门承担了一部分，如今人家催账，也是在情在理，的确该是时候偿还本金的部分了。”
    “这些支持以两次东海战争为分界，前次荒煞天君主政期间，积香宗投入较少，无论是折损在那里的弟子门人，还是投入的资粮宝物，都当漂没了，这个大家也是清楚的, 但后次自汦海反攻, 陆续收复圩营海, 长空海开始，投入就增加了许多……”
    “是啊，要不然的话，超过甲子期限，优惠到期，利又生利……”
    当初约好持续支援东海六十年，是从积香三二三年，东方城等一批东海修士子弟入读积香宗，暂时寄养在他们那里开始。
    积香三五三年，涣王岛大捷，收复圩营海，继而又支陵岛大捷，收复长空海，他们便开始陆续返回故土，支持东海正道的大业。
    至今已是积香三六六年，聂英智提及甲子期限，也是理所当然。
    众人商议了一番，终是拟定一些还款的章程，呈送如今尚在杜海的仙盟盟主郭元驰阅览，请他老人家定夺。
    另外一边，汦海治所，暂代灵帝宗山门的灵峰福地孤伏岛处，东方家族诸人也收到了聂英智的来信。
    “东方城，你怎么看？”
    一名族老看向坐在堂中的东方城。
    东方城虽然年纪轻轻，只有五十出头，但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宗门高层。
    灵帝宗是家天下的宗门，本质上就是东方家族和萧，林，龙，叶总共五大家族的联合体，眼下以拥有元婴修士的东方家族为首脑，东方家族自然要尽力栽培他。
    这种栽培，并不仅仅只是用各种资粮宝物把他堆成结丹修士，还要在各方面为其铺路。
    但经验和资历这些东西不会凭空而来，所以十多年前回到东海开始，他就在后方坐堂观政了。
    这两年，更是开始上手处理政务和宗际关系，且在长老会拥有发言之权。
    东方城思索了一阵，发现暂且抛开契约束缚和仙门道义这些前提不论，自己灵帝宗和东海仙盟，很多东西都还仰赖积香宗。
    这种债务是不可能赖掉的，根本没有人能够承担得起那个后果。
    那么按照其提醒，摆出积极还款的姿态就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钱，也得从各方面匀出一些来，有限保障此事才行。
    依我看，如今汦海，圩营海形势渐趋稳定，可以恢复生产，是时候着手于此事了。
    若是能够防住邪修的破坏，这两处大可有所结余，甚至还能腾出手来支援长空海。
    但可以预见的未来内，杜海都将会是战乱之地，我们负有重担，万万不可盲目乐观，一味冒进。”
    众族老闻言，微微点头。
    东方城继续道：“再者，在这下界之地，除了积香宗也没有什么势力擅长此道，莫不如押了灵峰福地，或者溃灭，投降势力的产业，交给积香宗进行开发。”
    这其实是亲积香宗一派的看法。
    既然积香宗是友善势力，入驻东海也能够像是西海那样盘活经济，倒不如把一些战败溃灭或者投降的势力原有的基业交给他们。
    那些都是优质的资产，折算灵石和资粮宝物的话，是能够据理力争的。
    东方城话音刚落，便有人反对道：“虽然我们东海饱经战乱之苦，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崽卖爷田的地步，各种资源，宝物都好说，福地和基业可得慎重才行。”
    这是亲善其他势力的派系，又或者是为东海前途计，不愿意看到积香宗一家在这边的影响过大。
    东方城微微叹息，只有一句话便塞住了对方的嘴：“总比落在邪道手里好吧？”
    “这……”
    落在积香宗手里还可以抵扣债务，落在邪道手里，可是白白失去。
    眼下最惨的就是他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来保住那些东西，只有名义上的所有权。
    就这，都还未必见得合理合法，因为一部分是战乱动荡之中生生空出来的。
    东方城继续道：“若是向别家借债，拆东墙补西墙，大可不必，别家哪里会有积香宗那边优渥的条件给我们？
    尤其四海商会金钱会……早几十年就和冥宗眉来眼去，这会儿还不得趁机大发战争财？”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摆在台面上来说，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种事情本质上并不是欠谁的钱，或者向谁借贷，通融的问题，而是战后应该投向何方，通过谁的力量来恢复发展的问题。
    这是阵营的选择。
    留在此间的都是正道一派，就算有战争期间通过中立来明哲保身，战后又跳反重新加入进来的，也都明白，汦海这边，怕是要被天庭和正道统治相对漫长的一段时期了。
    只要能够达到数百年，那么对于一名筑基修士而言，都已经算是长久而稳定。
    所以，东方城这些海外长大的北海派亲近积香宗，也信任积香宗。
    本土的一些势力强调左右逢源，各方因素都要兼顾一下，甚至通过金钱会来变相和正道平衡一下。
    至于老人，老人多信任仙门大宗，朝元宗，地灵宗那些宗门，看起来可比积香宗可靠多了。
    如果以崽卖爷田为论，那么卖给积香宗还是其他宗门换成钱，才是问题的关键。
    根本没得不卖的选择。
    不卖的话，怕是过些年头就得破产了！
    双方就着各自立场争论起来，好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但最终，实际执掌着东海的东方家族老祖东方明和其麾下势力都倾向于东方城。
    又或者，要反过来说，他们原本就倾向于积香宗，才会把子弟送到积香宗去避祸，从而逐渐了解和认可积香宗……
    上首处，东方家族的当值长老道：“不必多说了，如今的瘟?天君舒天君都是出身于积香宗的弟子，李浩然，丘志那些都是其麾下正神，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事不烦二主，也没有必要多找那么多势力来介入此间之事，就把这边的疆土和市场开放给积香宗，效仿西海烟波国吧……”
    众人听到，顿时就真的闭嘴，不再争论了。
    “那么，应该派谁担任长老，去和积香宗谈判呢？”
    就连反对派都明白，大势不可挡了，干脆痛快进入到如何执行的议题，省得多费口舌。
    东方城主动请缨道：“我愿担任使者！”
    得，就连这镀金的机会都被他们争去了！
    不过其他势力也可以往使团里面塞人，反正能够在这里担任长老团成员的，都不会怎么吃亏。
    当值长老当即道：“那就由你去吧，我将向太上长老禀明此事，授权你持宗门使节正式访问积香宗……”
    以东方家族的势力，还有与积香宗的关系，对谈判结果其实是有所预估的。
    这桩任务，应该不难完成。
    很快，一个隐约的消息便在汦海，圩营海，长空海一带开始疯传。
    积香宗将有可能在东海这边获得与烟波国一样的疆土，正式建立东海分舵。
    甚至于，开设门派，自成格局！
    积香宗在战争年间广收门徒，勘探东海，也早已经扶持起一帮本土势力。
    最大的可能，还是要把这边交给他们。
    以张三等人为代表的一帮积香宗弟子，顿时间全都沸腾了。
    本来以他们的出身，并无机会筑基结丹，亦或成为一宗一派的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