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李恪牧羊
当梁师都被杀,大唐占据朔方的消息自南线传来,唐与突厥两国间便算是撕下两国间那层薄薄的遮羞布,所谓的渭水之盟也真正成为了一纸空谈,而与此同时,李恪这个大唐的质子也不再是汗庭的坐上宾,反倒与俘虏无异了。
不过李恪却又不同于寻常的俘虏,他是大唐的皇子,却又杀不得,留着他还有更大的作用,颉利索性眼不见为净,将李恪、苏定方、王玄策等数人丢到了阴山北麓的草场,命人严加看管。
阴山位置险要,自古以来便是划分中原之国与草原的分界线,也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守备森严,李恪想要逃跑自然是绝无可能。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阴山,李恪北上草原之时曾经路过于此,不过那时正是入冬的时候,满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算有草,也是枯白色的枯草,不曾找到这首民谣中的意境。
但当这一次,李恪在此来到阴山时,时间便到了最好的仲春,而李恪竟真的过上了牧马放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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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脚下,水草丰美,李恪迎着迎面拂来的微风,手持短鞭,赶着羊群往小湖边走去。
“去去去去...”
李恪一边持鞭赶着羊群,一边嘴巴上上轻声地唤着,有条不紊地前进。
“看不出来,殿下倒还是个牧羊的好手。”丹儿见李恪把羊群赶地有模有样,对李恪玩笑道。
李恪闻言,笑道:“那是自然,你也且想想,自古以来,哪有前往草原的使臣是不善牧羊的。”
丹儿本是与李恪一句玩笑,但丹儿却没想到李恪竟然会这么说,使臣的好坏哪有跟牧羊的本领挂上钩的。
丹儿一边挥手帮李恪赶着羊群,一边对李恪道:“歪理,哪有殿下说的这些歪理。这世间除了殿下少年出使,旁人都是士大夫出身,哪有善于牧羊的。”
李恪看着丹儿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来了乐子,李恪掰着指头对丹儿道:“不信你便想想看,苏武、张骞,哪个不是牧羊的好手?”
丹儿听了李恪的狡辩,想了想,过了半晌才道:“班定远呢,班定远便不是。”
丹儿跟着李恪读过汉书,知道些两汉使节的名字,想了想便想到了班超。
李恪笑了笑道:“汉书篇幅本就不长,寸字寸金,既已有苏武珠玉在前,恐也不会记载定远侯牧羊之事,不过汉书上定远侯虽未有牧羊之言,但他在西域待了三十年,想必也是精于此道的。”
丹儿的嘴巴哪里是李恪的对手,丹儿被李恪这么一说,顿时没了话,班超牧没牧过羊,这谁能说得准?
丹儿跺了跺脚道:“左右都是殿下有理,婢子是讲不过了。”
李恪看着丹儿的反应,觉得大为有趣,笑道:“罢了,罢了,不与你争论了,你我还是好生牧羊的,这些羊羔若是养不肥,今年冬天恐怕就难过喽。”
被颉利流放至此之前,颉利只给了李恪这些小羊羔,李恪一应华服、粮食都被颉利收了个干净,李恪说的话倒也不算是玩笑,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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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二年仲春,李恪还在阴山牧羊,突厥南北两面的危机已经越发急迫,而此时的颉利却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两年的时间能够改变什么?
两年时间,李恪从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便作了流放阴山的质子,现在的李恪比之在长安不知成熟了多少;两年时间,夷男从一个突厥附庸,变作了另立牙旗,唐皇赐纛的真珠毗伽可汗,雄踞一方;而两年时间也让颉利连遭挫败,从一个凌霸天下的草原雄主,变作了腹背受敌,南北受制的笼中孤狼。
颉利的年纪不小了,比起大唐的太上皇李渊也不过小了十岁,过了今年,颉利便将年满五旬。
现在的颉利,已经不复十年前初继汗位的那般雄姿英发的模样,近年来连遭挫折的他更像是一头年迈的雄鹰,虽击蓝天之心犹在,但时常也觉力有不逮,似乎没有了当初的那般精力。
向来也是,在无情的草原之上,能过五旬者已是高龄,仔细算来,颉利已经是走在人生的后半程了。
草原雪灾、粮草被劫、丢失碛北、薛延陀反叛、朔方兵败、突利降唐,一连串的打击如此密集地袭来,颉利的心早已不如往日那般锐利。
这一刻,颉利仿佛能够感受到当年前隋炀帝被兵围雁门时的那种迟暮之感,只不过那时的颉利还正值野心勃勃的壮年,而现在,他已经到了隋炀帝的那个时段。
“你亲自走一趟,把这封信送出去吧。”颉利把手中的信密封,交到了阿史那思摩的手中,轻声叹道。
阿史那思摩虽未看到颉利的信中写的些什么,但他的心里也很清楚。
三日前,颉利可汗的侄子,与颉利一向不和的突厥小可汗突利突然率众降唐,随着突利降唐,突厥东面诸如契丹、霫、奚等部的首领也纷纷入长安面圣,突厥在松漠一代的势力为之一空,势力大损。
而颉利这封信的目的便是为了谴责突厥,与大唐交涉,要大唐交还突利,押回汗庭治罪。
交涉,阿史那思摩想到这个字眼,心中都觉得怪异地很。
昔年横行漠北,睥睨天下的颉利可汗,何曾与旁人交涉过,可随着如今突厥势微,大唐强盛,颉利竟写了这样一封书信。颉利欲以李恪为筹码,用以与大唐交换突利。
但颉利又可曾想过,李世民身为帝王,真的会同意这场交易吗?
突利乃突厥小可汗,在突厥,他的地位仅此于颉利,他降唐的意义可比李恪一个质子来地大地多。
站在国君的角度,李世民无论是为了收拢人心,还是为了打击突厥的势力,都不会答应这场交易。
颉利这么做只会平白叫李世民看轻了自己,不过仔细想来,颉利除了这个办法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遵命。”阿史那思摩没有半句多言,只是俯身领命,默默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