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突然住了口，他对俞桢极为尊重，此时也发现自己太过严苛，转头看了看程雨飞，只见他面色煞白，直挺挺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不由得心下内疚，必竟这孩子还小，自己正在火头上也没顾及他的感觉，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台阶下，不由得大生踌躇之感。
    俞桢道，“不要把等下拍的第二景往后挪挪，我一会有事，先拍我的戏，拍完我好出去。”
    导演知道他在递台阶，点头道，“的确可的，叫上摄影老陶我们一起商量下。”说着和俞桢一起走了。
    他刚一走，整个片场的人都舒了口气，所有人都活了起来，唐璇跑到程雨飞面前，伸手将他拉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倒了杯水给递给他，南轩取了条凉镇的湿毛巾敷在程雨飞的头上，连一旁的唐希希都乖巧地拿出小电扇给他吹风。
    唐璇略带责备地道，“你怎么不解释啊，你知道导演的脾气，你越犟他越生气，他说句软话就好了，你今天是怎么了？”
    程雨飞拿里拿着毛巾，默不作声，眼神涣散，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唐璇和南轩交换了下眼神，南轩道，“小弟，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早上还好好的。”
    程雨飞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意思罢了。”
    唐璇等人倒吸了口凉气，又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却是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他们都看出程雨飞的状况不对，生怕说出的话勾起他不好的回忆，万一造成什么问题就大事不妙了。
    一时间沉寂下来，只有唐希希并不懂大人在说些什么，她看到所有人不说话，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到程雨飞的手上。
    “飞叔叔，我请你吃糖，糖是甜的，吃了你就开心了。”
    戏里唐璇南轩和程雨飞演三兄妹，戏外他们感情融洽，也以三兄妹自居，唐希希也把南轩和程雨飞认做是自己的叔叔。
    程雨飞似乎没听到，唐希希却不以为意，将棒棒糖递到他的眼前，程雨飞看到棒棒糖，神色一变，想起之前晕倒的那时，那个瘦瘦的，小小的身影，将拆掉外衣的棒棒糖塞到自己嘴里的情景。
    他伸出手，缓缓接过棒棒糖。
    他的眼神突然有了焦点，他的目光凝固在唐希希的口袋上，那里露出手帕的一角，想必是唐希希掏手帕时将口袋里的手帕带出来一角。
    唐璇首先注视到他的眼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看到手帕的一角，自然认出来这是唐希希哭时，方老师取出自己的手帕给她擦眼泪，之后便忘记了，手帕一直留在唐希希手里。
    唐希希看到程雨飞一直看着他的口袋，不解道，“你还要吃棒棒糖？可惜我这里就只有一个。”
    程雨飞摇了摇头，轻轻道，“不是，你的口袋里的手帕……”
    唐希希这才恍然大悟，从口袋里将手帕掏出来，“你是要手帕吗？”
    程雨飞看着手帕的一角，那里绣着一朵卡通的云朵，下面抖动着几颗雨滴。
    哪知唐希希摇了摇头，“这是方老师的手帕，我要还给她的，不能给你。”
    程雨飞浑身像被通了电般的浑身一颤。不可置信道，“这、这是她……你们老师用的？她一直用着这个手帕？”
    唐璇看了看手帕，又看了看程雨飞，似乎查觉到什么，可唐希希却是一片的天真浪漫。
    “是啊，这是方老师一直带在身边的手帕呢！所以我不能给你……”
    她话音未落，程雨飞己一把抢过手帕，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唐希希刚想叫，唐璇己一把按住唐希希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一帝的南轩看着程雨飞的神态，若有所思。
    可这一切，程雨飞都感受不到，他只是看着手中的手帕，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手帕一角上的绣着的雨云……
    那是一场激烈的对手戏，两人互相指责，精神高度紧张。
    那也是一场重头戏，导演，摄影，打光，各部分都将状态调整到最好，来磨合这场戏。
    “你懂什么？你就是一个小丫头而己！”伴陪着一声怒斥，程雨飞伸出手，用力怼了下她的额头。
    她毫无防备，向后仰去，倒退了一步，正在这时，一股奇异的感觉顺着鼻孔里流了出来，她心道不好，刚要伸手去摸，程雨飞己眼疾手快走上前来，一和按住她小小的肩膀，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头继续仰着。
    “别动，你流鼻血了。”程雨飞的声音，竟然带上了些许焦急。
    桑榆不说话，她也说不出话来，口鼻相通，她的嘴里，灌进了浓浓的血腥气，她只能紧紧地闭着嘴，生怕自己一张嘴，血会从嘴巴里冒出来。
    可她还是感觉到一道浓稠的液体顺着鼻子蜿蜒下来，她心里发急，如果鼻血染到戏服上，又要清整半天，耽误进度整个剧组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她抬起手，想用手去摸，哪知程雨飞厉声道，“我叫你别动！”
    紧接着，她感觉到一个柔软的物体覆盖住她的鼻子，将那道血痕擦拭而去。
    她心下松了口气，伸手按住那个柔软的物体，看触感，应该是个手帕。
    这时，冰取来了，助理上前，带她去洗口止血，忙乱中，她己看不到程雨飞的身影。
    但她的手，却紧紧抓着他之前帮她止血的手帕。
    两日后。
    程雨飞习惯早晨洗了头再去化妆，他洗头很快，不过五分钟，半湿就出门，等到化完妆头发就差不多干了。
    这天他有些迟到，洗完头也没时间擦，滴着水就出了门，他按了下电梯，电梯门开了，程雨头看到里面的人，略有点不安。
    那是桑榆。
    她看到程雨飞，头略略下垂，人往旁边站了站，给程雨飞留了个位置。
    程雨飞走了进来，两人并排而站，不知为何，平日里打打闹闹的两人，此时竟然有些尴尬，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