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却突然停顿，收回纸条，一脚揣在了那个暗卫的前胸。另外两个暗卫见此，立刻起身制住了那个暗卫。“你是谁？”林毅握着纸条，一脸不善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暗卫。“臣是九。”暗卫受此重击，没有任何反抗，一脸乖顺。林毅却没有半分怜悯之情，端起一旁的茶水，浇到了那个暗卫的脸上。茶水有些烫，那个暗卫仰着脸，没有挣扎，只是身子有些轻微颤抖。“殿下……”另一个暗卫忍不住开口。刚想替兄弟求饶，就看见了那个暗卫的脸开始起皱发白。人皮面具还未掀下，林毅就道：“周烨，你是来送死的吗？”从这个暗卫刚进门起，他就一直闻见一股熟悉的味道。合欢散作为青楼必备的药物，作用不仅仅是催情。一旦服用合欢散，女子的身体就会散发出一股独特的味道，味道视人而定，而且久久不散，颇能满足一些嫖客独特的心理。周烨仰着头，看着气度非凡的林毅，笑着道：“还真是。”“松开吧。”林毅开口让那两个暗退下。周烨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碎布，上面的花纹与苏慕当日穿着的一模一样。周烨将碎布放在鼻尖，深深地嗅着，时间过去这么久，味道已经很淡了，再过几天，他或许再也闻不到这种味道。周烨掀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普通的脸，普通到让人转眼就能忘。因为浇了热茶水，周烨的脸有些发红。周烨摸着自己脸上的每一根骨头，指间微微颤抖，他本来不长这样，但为了易容的方便，他挫了好几块骨头。即便父母在世，怕也认不出来周烨这一生从未为自己活过，与人交往相谈，露出的都只是一层假皮罢了，就连苏慕，都未曾见过他的真容，何其可悲。“严珅让我戴罪立功，命我拦截桑心传出的消息。只是，我不想做他的人了。”周烨站起身，与林毅平视，“桑心早被盯上了，她传出的消息本就是假的。”“那他为何让你来拦截？”林毅挑眉，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周烨。周烨苦笑：“因为他也怀疑我，如果我真的因为苏慕，转头向你，他也能通过我的口将假消息传出来，而且能使这假消息更加让人感到可信，如果我真的带回丝绢，他的手中也能多我一个。”“言下之意，你是知道真消息喽？”林毅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汤清亮，林毅微低着头，朝茶杯中轻轻吹了口气。周烨点头：“有酒吗？”林毅让人送来了宫中佳酿。周烨拍开坛口的封泥，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喝了大半坛：“干！”林毅也开了一坛酒，同周烨碰坛。“等到皇上驾崩，严珅就会逼宫，让太监在众目睽睽之下读出遗旨。”周烨席地而坐，打了个嗝，“遗旨的内容便是立林玥为皇。”周烨摇了摇已经空了的坛：“像你这种蠢货，自然想不到差点就死了的皇子会是他们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林毅问道：“那太监被收买了？”“蠢！若只是假传圣旨，你那一派的人不会去查阅圣旨吗？”周烨又开了一坛酒，他的脸很红，不知是刚刚的烫伤还是醉了。“那圣旨货真价实，在皇上未昏迷前就被逼着写下了。”周烨也惜命，严珅为人多疑善变，不知道严珅的计划，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所有只要没有任务在身，他都会伪装成严珅身边的人，暗中窥视他的一举一动。那皇上也真是蠢，以为能够与严珅虚与委蛇，即便写下了圣旨也会有更改的时候，但严珅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慢性毒药早已深入骨髓，严珅只要在皇上的日常吃食里加一味药引，便能让他身上的毒瞬间发作。林毅出了一身冷汗，拎着坛子的手一虚，险些拎不住，怪不得他与曹方即使动作这么多，严珅也从未阻拦，在他眼里，或许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吧。林毅很难想象没有周烨的提醒，他会沦落到哪种境地。他还自信的以为自己已经有和严珅抗衡的能力，真是笑话，即使他准备好了一切，也扛不住自己父皇写下的一则圣旨，除非他敢与天下的儒士作对。 周烨把自己喝得半醉，眼睛迷蒙着，看着重影的林毅道：“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我和苏慕不可能，我明明知道我和她只会不共戴天，为什么我还是会动心？”苏家抄家前一天，他扮成苏家的一个小厮进了苏家，他在苏家随意逛着，却被人拦下，让他去给小姐送点心。那时的苏慕还浑然不知即将到来的灾难，同寻常深闺里的小姐一样，扎着乖巧的双平髻穿着粉色的衣裙，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口中念念有词。周烨走近，才听见几个词，又是“尸体”，又是“凶手”的。旁边的丫鬟像是习惯了一般，脸上还带着得体的笑，接过了周烨手中的点心。周烨见没有人赶，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只要他愿意，很少有人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小姐，吃点心了。”那小姐伸手拿了一块杏仁酥。“小姐，吃点心了。”隔了一段时间，丫鬟又喊。那小姐拿了一块。“小姐……”周烨无聊，还数了一下。吃一盘点心，那小姐被丫鬟催了九次，也难得一个人能一边看着卷宗中的尸体描述，一边还能这么优雅得体地吃着点心。那丫鬟也起了捉弄之心，拿着一个橘子道：“小姐，吃桃子了。”那小姐看也不看，接过就咬，被涩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问渠，你又欺负我！”周烨终于看清了那小姐的整张脸，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这人长得真精致，眉是眉，眼是眼。周烨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所看到的苏慕。只觉自己像是喝了好几坛就，醉熏熏的，眼前还开出了一朵芙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