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村民们变成这棵树了？”
    李十三听完老者对于温暖时光的回忆，抛出压在心底的问题。
    “是呀，我们完成过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老者眼中绽放出自豪的光芒，“我们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把一个活人送出魔界，送回人类生存的世界。”
    简单的村子刚刚建立，老者学到一些和村民们交流的语言方式，知道他们的大致情况，也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变了天。
    被魔物吞进肚子带入魔界的七八十人中，有个怀胎八月的女子，她中毒的状况较浅，没有伤及胎儿。
    但魔界大环境导致的魔素浓度持续侵蚀着村民们的健康，然而若是在这种环境诞生，几乎被判定出必死的结局。
    事情找不到任何转机，直到某一天，临时的村子上空出现时空裂口，恰好和产妇临盆的时间对应，简直像老天爷赐予的良机。
    村民们下了决定，横竖都是死，恳请老者动用手段把婴儿送回人类世界。
    老者当然知道难度极大，哪怕是稳定的时空裂口，人类也无法直接穿越，得有魔物那般魔素凝聚而成的身体和同样魔化的灵魂才行。
    要么就是在七祠宗范围内，弟子可以最大限度请神降、借力，九死一生。
    在魔界想要实现送人出去的法子，得献祭掉所有村民和七祠宗护法很大一部分灵魂去赌，小概率成功。
    用村民的精神力量编织出厚实的防护网包裹住小婴儿，祈求那不到一成的概率，让小婴儿回到人类正常生活的世界。
    老者动用七祠宗秘法加之在魔界生存如此之久收集到的材料，将村民们统一炼化为类似于傀儡零部件的祭台，也就是白色大树。
    所有人的精神力通过螺旋结构拧成球形保护网，托着刚刚剪掉脐带的小女婴送上天空、穿过时空裂口...
    至此，村民们仅留一丝丝残念在大树附近徘徊，因此李十三感受到的灵魂气息并不阴森、恐怖，反倒有鼓舞人心的冲劲。
    老者在突发事件中炼制和编织灵魂，控制灵素、托起婴儿准确飞过时空裂口最中央，甚至献祭了自身一大部分灵魂力量，本该就此死亡。
    但村民们弥留在大树附近的残魂汇聚到他身边，修补着老者残破的灵魂，使他得以继续存在。
    精灵图鉴判定出的幽灵属性来源于此。
    听完整段故事，青瓷的过往非常清晰。
    她的母亲怀胎时跟着上百人一起被超大型魔物吞入腹中，由村民们献祭自身、七祠宗护法主掌大局成功从魔界送回人类世界。
    “老前辈…你没想过自己回去吗？”
    当时一切条件聚合，以七祠宗护法级别的实力想要穿越时空裂口，绝对比送个还在哭闹、不懂配合的小女婴出去来的轻松。
    老者摇摇头，“我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罢了，还不如留在魔界里，偶尔能救几个人。”
    “老前辈，其实我见到了那位女孩。”
    “什么？”
    “就是你们送出去的女孩。”
    “你怎么…怎么确认是…”
    李十三大致描述着青瓷身上的冰裂纹、樱桃红的眼睛，以及跟随特定时空裂口出现灵魂裂痕的情况。
    老者久久沉默，“哎，是了，是她没错。”
    “老前辈，你知道怎么解决吗？继续下去，青瓷总有一天会因为灵魂消解而…”
    老者拍拍身边的大树根，“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为了把新生儿送出魔界，所有村民的精神力拧成一股绳，灵魂里只有唯一的念头。
    直到最后在大树附近留下残魂，残留的信息也只是一个劲地向上顶。
    由于白色大树存在，残魂有栖身之所，又有老者维系，这些年从未消散，持续保持着舍身取义的冲劲。
    青瓷浩瀚的识海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融合这些村民的精神力。
    每当时空裂口开启，大树附近的残魂与青瓷体内的灵魂相互呼应、相互感染，凭着最后剩余的本能纠缠交织。
    青瓷的灵魂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即便只是遥相呼应的涌动交织，接触太久依然会让她本人的灵魂开裂。
    老者将干枯的手背在身后，“小女娃的樱桃色眼睛会发烫，是因为当初以她的眼睛作为灵魂媒介通道，连接村民们的灵魂…”
    “现在有办法解决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些剩余的残魂遣散走。”
    老前辈摇头叹息，“是我疏忽了，只想着留着这些老朋友陪我度过孤独的岁月，没想过会危及小女娃的生命。”
    李十三一时间不知该做何答复，只想着问问雪拉比，能否把老前辈一起带到人类世界，让他帮着研究研究魔枭。
    “道友，你是有本事的人。”老者目光灼灼，“进入魔界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身上的服装严整、背包完好，说明有能力返回人类世界。”
    “我试试看，说不准可以带老前辈…”
    “不了。”老者摇摇头，“老朽的灵魂也会随这些伙伴一同消散。”
    利用村民的灵魂稳住自身灵魂伤势，老者的行动范围只能停留在这棵大树附近，和村民们留下的残魂属于共生关系。
    缺失其中一方，另一方同样会湮灭。
    “道友，老朽活了这一两千年，也活得腻歪了，既然千年以来最自豪的事情是将一个小女娃送出魔界，那就送得彻底。”
    老者的意思明明白白，他打算挥散所有村民们的残魂，自己的灵魂也跟随伙伴们消散。
    “道友，你想拯救世界灾难，老朽最后还能助你一臂之力，让你看看七祠宗神明的模样。”
    “老前辈，你能在这儿请神？！”
    “古神赐予我们的力量，融入身体、融入灵魂，不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能请神帮我们渡过难关。”
    老者身上由本土植物编织的粗糙衣袍鼓荡，从垂垂老矣的气势变得魄力万分。
    “道友且看好了，老夫这辈子全心供奉的神明是瑶花神！此外还能借破厄神之力！”
    七祠宗的弟子会先选择适合自己的一位神明全身心供奉，得到对应的精神力量，等到修行水准精深，有所余力还能再供奉另一位神明。
    李十三的注意力紧紧锁在老者身上，同时召唤图图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