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吾妻。”
    吴柒，吾妻。
    年轻时大家爱开玩笑的时候，吴柒性格柔软，偏偏本事高强，乌山的人故意说她是乌山最强的武器。只有年轻的老爷子初见这人时，笑得离经叛道，说吾妻？
    这个玩笑一开始自然惹吴柒不高兴，就算她用的是谐音的假名，被人这样调戏也是不痛快的。只是谁想，缘分就这么奇妙，最开始惹人不喜的玩笑，成了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情话。
    伽萤认真端详着寒玉棺里的女子。
    单看皮肤，苍白却年轻，不超过三十岁的样子。
    包括她仿佛只是在安静沉睡的五官也看着年轻。
    只是头发灰黑参半，透着几分沧桑。
    忽的，伽萤神色变了变，朝老爷子望去。
    老爷子道：“我和吴妤之前的法子保住了她的本命蛊。”
    这说明伽萤的感觉没错，棺里的吴柒分明没有呼吸，可是她的身体还有生机。
    伽萤想了想，对老爷子问道：“我可以靠近看看吗？”
    老爷子脸色看似平静，实际上皮肤都是紧绷的，眼神深不见底压抑着内心强烈激荡的情绪，非常轻缓的点了下头。
    从这个轻微的动作，伽萤察觉到他克制着的期盼。
    其实老爷子带她来这里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应该是她说了自己的特殊经历，那种神奇的经历，让老爷子不肯放过任何一点希望。
    接近吴柒后，伽萤开了瞳术。
    她瞳术的作用不光在于催眠，随着实力的提升，还有其他的作用。
    般若心经的炁试探性侵入吴柒的身体，在伽萤的有意为之下这股炁是温润无害的，再加上异族圣地的那次意外造成伽萤身体和炁的变化，更具有无限的包容性。
    这些变化在伽萤往日的自我探索下了解了部分，有把握才会对吴柒动手。毕竟她看出来，老爷子承受不了任何意外。
    近十分钟后。
    伽萤眨了下睫毛，眼里的光彩隐匿，恢复平时正常的眸色。
    她转头对老爷子道：“我可以增强奶奶本命蛊的活性。”
    一句废话都没有。
    伽萤顿了下，看着老爷子已经喜形于色，复杂到打破他平日冷静的脸色，到底还是把所有发现都说了出来，“我会一门安魂的秘术，配合我的炁可以温养本命蛊，不过只能让人继续维持这个状态，除了更高深的魂术将人起死回生之外，另外的办法就是把人炼成活死人。”
    所谓的活死人，类似巫漠大狱的美人傀。那是丧失本性，形同工具的存在。
    伽萤发现吴柒的身体竟然非常适合，甚至于……吴柒的血脉，就是偏向巫漠大狱的人为炼化产物。
    这些发现伽萤暂时没有跟老爷子说，原因是她心里也有某些猜测和谜团，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说出来只是突添更多的烦恼。
    从老爷子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阴森的压力，伽萤知道是自己后一句话惹老爷子不愉了。她清楚老爷子不会选择后一种方法，说出来只是把目前能想到的办法都告知对方。
    爷孙两个安静对视了几分钟，期间有几回老爷子看伽萤的眼神透着幽暗的危险，最终都化作一片暗沉的沉寂。
    老爷子闭眼又睁眼，这个动作似乎能让他冷静些。
    他再次看着伽萤的时候，深沉叹了一口气，开口的嗓音都哑了，说明他刚刚经历了多艰难的内心战。
    “你说这些就不怕我把你强扣下来。”
    说完，看伽萤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复杂的挣扎。
    伽萤笑起来，“爷爷这么睿智，肯定知道强留和自愿哪个更划算一些。”
    老爷子哑然。
    这话跟软刀子似的，既报复了对方又不含真正恶意。
    到底没想真的伤害这位自小放在心上的亲人，伽萤声音低低的，又给老爷子丢了个雷，“我有办法再去那个世界。”
    上次回去就让师傅帮忙找更高深的魂术，以春秋阁主的办事效率加上巫漠大狱的势力，说不定已经有了结果。
    只是想要再试着魂穿异世界，还得过伽蓝那一关。
    老爷子的呼吸窒住。
    伽萤接着说：“我把那门安魂术交给您，再用我的血做药引炼几颗安魂香，起到的作用比我人留在这里亲自为奶奶养护小不了太多。”
    安魂术配合般若心经才是最佳，不过般若心经就算伽萤乐意教，老爷子也不适合练，强行修炼也是适得其反。
    大概是她的血脉多数来自吴柒，所以她的血气对吴柒的作用很有效，尤其是她身体的血气随着她修炼般若心经而更优化后。
    伽萤心想这算不算一饮一啄，种因得果？
    不是吴柒，她小时候就要胎死腹中。
    如今吴柒本命蛊就算被老爷子想方设法保住了，在这些年月里也消磨得差不多眼看快坚持不下酷似了。这时候恰好她回来了，种种因素之下，她成了挽救吴柒的关键。
    这个关键又是当年吴柒救下她的因素。
    若非老爷子对她说了这位奶奶做过的事，单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她发现自己有救奶奶的办法，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积极。
    听了伽萤一番话的老爷子深深望着这个近十年没见的孙女。
    几句话就把一切安排妥当，说明她短时间就把一切考虑到位。
    以往每次来这里的心情都是沉重冷寂的，这回却被点着了火种般，逐渐灼热。
    他沉暗的眼睛深处闪烁出精光。
    那是对生活重新燃起期待的光。
    他忽然想，这孩子闯入古武的圈子，不是飞蛾扑火，而是……放虎归山，等风来。
    伽萤不知道老爷子此时的想法，却看得到他越来越锐利的目光，开口说：“趁着伽蓝不在，我先把药引给您……”
    主药引就是她的血。
    让伽蓝知道她放血肯定会不高兴。
    放完血，伽萤让老爷子藏好，不要带在身上，被伽蓝闻到味道就不好了。
    之后又仔细检查伤口，用般若心经的治疗力把细线的伤口愈合得看不见，又驱散了身上可能残留的味道，确保万无一失才和老爷子出去。
    老爷子看她为这事这么认真谨慎，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语气不详，“这么怕那小子？”
    伽萤闻言，笑了一声。
    回头对老爷子点头。
    这一瞬的眸子里流转的波澜潋滟，笑意浅浅却情深如潭般将人搅进去，诱得人沉沦。
    “嗯。”
    “怕他不开心。”
    老爷子愣了一下。
    “……”
    这时才再仔细端详下孙女的相貌气质，神色越来越古怪。
    也许，不止是放虎归山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