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锦沉默地看着他，黑沉的眼神让人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墨睿柠急了，往前挪了两步，急哄哄道：“哥，真的，我只是不习惯而已，我……我会努力的。”
    他像一个生怕被丢弃的儿童，急着表明自己的心意，表明自己的能干，就是害怕莫修锦不要他。
    莫修锦微叹了口气，看着他说：“我知道你很努力。”
    何止努力，简直是拼了命。
    每天他们三个人，就属墨睿柠在训练室里待的时间最长。
    他基础差，可这么长时间也硬是扛了下来，每天身上被打的乌青到处都是，可从不抱怨一句。
    连桀都从最开始的看不起他，到现在时不时会夸他一句这小子真不错。
    这是墨睿柠用无数的伤痕和努力换来的。
    为了留在这里，他所承受的，远远要大于一个人为了生存所应该付出的努力。
    莫修锦受伤的次数很少，一般的小伤也都是自己包扎了事，可偶尔去里雪那里，里雪也会跟他念叨两句墨睿柠那小子的不惜命。
    “那小子，把我这儿当糖果店了吧，三天两头就过来拎一大堆药回去，看看他自己折腾的那一身伤，用得着这么拼命吗？还真把自己当铁打的了……”
    这是里雪的原话。
    这些墨睿柠都不曾跟他和赵顼说过，可他们其实都看在眼里。
    现在莫修锦想，或许他真用不着那么拼命的……
    “其实，我不得不承认，这次赵顼和里雪说的都是对的……”莫修锦缓缓开口，看着墨睿柠一本正经地说。
    墨睿柠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原本可以不用这么拼命的，知道吗？”莫修锦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墨睿柠的眼神依然如他们初见时那样，乌黑透亮，可谁也不知道它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如果他没有自己的生活，那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你出去，离开这里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会比现在轻松，不用违背真实的自己，不用为了别人硬逼着自己改变，对你来说那才是更好的生活……”
    莫修锦声音很轻，可砸在墨睿柠的耳朵里，每个字都比惊雷更重。
    他摇摇头，眼眶更红了，急得拽着莫修锦的手道：“哥……你别赶我走，我哪儿也不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莫修锦没吭声，眼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哥……”
    墨睿柠声音都带了鼻音，可怜兮兮地央求道：“我真的会努力帮到你的，我不怕吃苦，我也可以很好的完成任务，你让我留下好不好？我想跟在你身边……”
    哪里有什么更好的生活，即使他出去可以在那个世界中凭借自己的能力混上一个普通人的日子，可那不是他想要的。
    从莫修锦救下他，给了他一块儿巧克力的那一天起，他就决定了要跟在莫修锦身边。
    看着他倔强的样子，莫修锦有些无奈，他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小子，既然这样，那我也跟你透个底吧。”
    他眉眼沉了沉，微叹了口气道：“其实当初我救你，也并不是那么单纯的。”
    墨睿柠一怔，拽着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松了开来。
    莫修锦不顾他眼中的抵触，继续道：“当初我来到这里，步步受困，那时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信得过的人，同时也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出现，帮我分担赵顼的视线……而你出现的时机正好，简直是他们送到我手中来的一柄刀……”
    顿了顿，他看着墨睿柠：“现在你明白了，我当时不过是为了自己，恰好朝你伸出了手而已，帮了你是不错，但更重要的是因为那样做会帮到我，所以……”
    莫修锦深吸了口气，摇摇头，讽笑了两声：“如果你是因为什么可笑的兄弟情而非要跟着我，其实大可不必，真的。”
    对于墨睿柠的心思，他了解的很，这小子不过就是感恩他当时的出手相助外加这么久的照拂，才觉得自己必须要跟着他报恩。
    等他了解了真相，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救他，一定就会改变主意的。
    “现在想好了吗？还是要留下吗？”莫修锦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墨睿柠。
    良久，墨睿柠都没有开口。
    莫修锦也没催。
    过了一会儿，墨睿柠忽然低声道：“我知道。”
    “你什……知道？”
    这下换莫修锦怔住了。
    他愣愣看着面前一直低着头的人，眼底滑过一抹不可置信。
    墨睿柠慢慢抬起头，眼底红了一大片，瞪着莫修锦，哽咽地吼道：“无缘无故的，你干嘛说这些啊！我……我其实早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
    莫修锦诧异地问。
    明明已经知道了，知道他只是利用他，为什么还会拼了命的留在这里？
    去外边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也不用搞得每天带着伤都睡不好觉……
    墨睿柠抬手狠狠抹了把眼底，瞪着莫修锦的眼神却没有收敛分毫，跟被抢了食儿的小狗一样，又凶又可怜：“你就是故意说这些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莫修锦你太过分了！”
    他从不直呼莫修锦的名字，这大概还是第一次，看来是真气的厉害了。
    可他气，却不是因为莫修锦当初救他的初心，而是因为莫修锦非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说出来，不就是为了赶他走吗？
    不管那时莫修锦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救了他，这始终是真的，拿他当弟弟对待也是真的。
    他从小就是乞丐，见识过世态炎凉，所以最能分得清好坏。
    莫修锦对他好，这一点不可能有假。
    莫修锦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什么。
    墨睿柠已经气哼哼地瞥了他一眼：“你别想赶我走，说什么都不行，你要是再说那些话，我……我就不理你了，以后都不理你！”
    “你……”
    莫修锦苦笑了声，看着眼前跟头倔牛似的墨睿柠，是真的无奈了。
    他的“杀手锏”都已经使出来了，可没想到这个小鬼心里都门儿清，连一点用处都没有使上。
    “哼。”
    墨睿柠赌气地哼了声，防备地看着他，那模样仿佛不管他今天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听一个字。
    “算了……”
    莫修锦摇摇头，苦笑了一声，拍了拍被子道：“既然这样，那随你的便吧，不过在你能适应之前，还是先不要出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