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手扬起来，恨不得一巴掌直接扇过去。
    多说无益，他手臂僵在半空中，凌绍诚不妥协，他当然也不会。
    如果真的逼急了，他就打算让凌暖青消失掉。
    “不用着急给我答复，明天早上九点，你若不答应，我就用棺材装着她，给你送回来。”
    老爷子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冯叔没有立即追上，弯腰时脸色急迫，匆匆劝道，“凌先生，你先答应下来吧，保住她的命要紧。”
    他嘴唇抿得死紧，脸色在漆黑且浓烈的夜晚中映衬得更加白，冯叔快步跟了过去，低着声音还想劝。
    明越捡了伞，回到凌绍诚身边蹲下来，“凌先生……”
    “你也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我让人找着呢，说不定立马就能找到小姐。”
    凌绍诚木然地盯着一处，“我要是娶了别人，她怎么办？”
    “实在不行，您先答应下来，结了婚还能离婚呢，是不是？”
    凌绍诚嘴唇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什么，他每一条五官的线都绷得那么紧。
    “我不想。”
    “我知道您不想。”
    凌绍诚一根筋，钻进了死胡同，“她已经逃了五年，这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
    “我想娶她，很久很久之前就想了，我不想娶别人。”
    明越拿了电话出来，让人送厚衣服和毯子过来，他将身上的外套先脱下来，披在凌绍诚肩膀上。“这只是缓兵之计，等小姐回来，您别告诉她，逼着那位席小姐把离婚证拿了就是。”
    他们有的是手段，不怕席家不答应。
    “爷爷既然想到了这个办法，就一定会让暖暖知道的。”
    明越话语顿了下，“那就跟小姐好好说，解释清楚了，她会明白的。”
    “不行。”凌绍诚多看一眼别人都觉得恶心，他想到明天要跟席语坐在一起拍照，要领证，他就受不了。
    “我当年娶了倪蕾，把暖暖伤成了什么样，你也看到了。”
    “可这次和那次不一样，再说……都过去了。”
    “过不去，”凌绍诚喃喃自语，“她不肯原谅我，一直都不肯。”
    老爷子铁石心肠，从来不知道手软。
    他此时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楼底下那抹跪着的身影，“你说这一个个的，到底都想谁？”
    滥情的时候，他管都管不住，可专情、深情的时候，他更是连个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还不如别爱上人，一辈子万花丛中过，我还省心点。”
    “可凌先生到底是跟别人不同的，那丫头跟着他那么久了，已然是他半条命，您这样逼他……”
    “他把她当成半条命，她呢？”
    老爷子抬起的手重重敲在了窗户上，“你们现在都在骂我吧？说我不近人情，要逼死他是不是？”
    “没人这样说您。”
    “你再想想当年，他躺在手术床上差点没抢救过来的时候。”老爷子说到痛处，胸口都是揪起来的，他用手在身前重重地拍着，“那是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从小没让外人打过、骂过，可他当时胸前插了一把刀啊，我现在想想都后怕。你们心疼凌暖青什么？是不是真的要老大死了才行？”
    冯叔闻言，没敢再吱声了。
    宋城的冬天，冷到令人心寒，雨水掉到身上，仿佛立马就能结成冰。
    老爷子半夜起来，没有开灯，摸黑来到窗边看眼。
    凌绍诚没走，这个死心眼，这简直就是在变本加厉地折磨他这个老人。
    他披着外衣坐在床沿处，想到了自己枉死的儿子。
    如果他的孙子撑不过去这一关，他又该怎么办？
    凌绍诚一直在给凌暖青打电话，打不通。
    他冻得嘴唇乌青，手指发抖，手机颤抖着好几次都要掉下去。
    明越举着伞，也有些撑不住了。
    谁都在耗，就比谁的心更狠，更能豁得出去，才能打赢这一仗。
    后半夜，雨停了，凌绍诚问身边的明越，“怎么办？”
    明越牙关在打架，“您……您说什么？”
    “我好像还是争不过爷爷。”
    这个问题，没有一个好的答案，明越不敢随意开口。
    “我难道只能娶别人吗？”
    如果他真的收到了一口棺材，他会死的。
    他死了不要紧，可他的暖暖吃尽苦头，为什么不让她好好活着呢？
    还有言言和聆聆，一个漂亮可爱，会缠着他叫他爸爸，让他买这买那，说这是爸爸欠她的，她要把五岁之前的玩具都买回来。
    还有一个是个小傲娇，但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会撇撇嘴说，凌绍诚是我爸。
    凌绍诚不舍得他们，更不舍得让他们没有妈妈。
    清晨时分，老爷子从楼上下来。
    他一脸倦色，也是整夜没有歇息。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凌绍诚绷着最后的劲，轻易不妥协。
    老爷子提醒他时间。“现在是早上六点，你还有最后三个小时的考虑时间。”
    凌绍诚已经冻得不像样，身上披着毛毯和厚衣服，但是都没用，他的衣服都是湿透了的。
    他呼吸滚烫，看人出现了叠影，老爷子回到屋内去，将他继续丢在外面。
    凌暖青醒得比较早，换了个陌生的环境睡不着。
    她想给范筱竹打电话，可总是打不通。
    她起身洗漱，民宿下面有自助的早餐，比较方便和简单，她取了一些经过服务台，看到上面摆着个座机。
    凌暖青走过去几步。“请问，我能打个电话吗？”
    “可以啊，你打吧。”
    凌暖青拎起话筒，想要跟范筱竹报声平安，可不知不觉却拨出了凌绍诚的手机号码。
    他听到铃声时，手已经冻僵了，声音重复着传进凌绍诚耳朵里，他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
    凌绍诚现在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电话，哪怕它是个骚扰电话。
    他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下，却是没有反应，有可能进了水，出了点问题。
    凌暖青等待半晌，凌绍诚动作急迫的用手指划着键，可是电话接不到，很快就挂断了。
    凌暖青心想着他可能还没起床，她将话筒挂了回去。
    “谢谢。”
    她转身刚走出去两步，座机却是响了，凌暖青回下头，将话筒拿起来放到耳边。
    “喂。”电话那头传来凌绍诚的声音。
    凌暖青忙回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