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忙打听一下苍红树界最近的动向吗？我稍微有点在意。”
    “嗯。”缇娜点头应下，“这里人来人往，总有消息灵通的人的。实在不行就去找利维坦，那家伙总是莫名什么都知道。”
    “即使躯体离开家乡，灵魂受困冥界，胸腔内早已没有心脏跳动，我也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故土。”塞勒斯轻轻摇了摇头，“看来我即使死亡，也无法变得洒脱。”
    “但我知道，优柔寡断是不能让那片土地从战火中脱离的。”
    “我年轻的时候……”
    他迟疑了一下，看向缇娜，似乎不确定她愿不愿意陪他这个腐朽的亡灵聊一聊年代久远的过去。
    缇娜点了点头：“难得你有兴致说说过去，那就聊聊吧。”
    “我之前就很好奇了，利维坦虽然知道不少，但背着你问他，总觉得有打探向别人隐私的嫌疑。”
    塞勒斯揉了揉眉心：“谢谢。”
    “但我也不希望你觉得困扰，就把这当成一个不怎么美妙的睡前故事吧。”
    “我年轻的时候，刚刚展露出惊人的天赋，这种天赋能够牵引我在战场上避开一切致命的伤害，成为最锋利的刀刃。”
    “即使我还相当年轻，但也很快拥有了非同一般的声望，在那个年代，即使是个孩子，只要拥有绝对的力量也会成为英雄。”
    “就是乱世出英雄的意思吧。”缇娜试着用自己的方式理解，“毕竟是战乱的年代。”
    “那时候万树国还没有分崩离析，虽然战火在这片土地上绵延，但它依然存在，如同不可撼动的巍峨巨树，没有人想象过它凋零只需要一瞬。”
    塞勒斯垂下眼，眼中仿佛有火光涌动，“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会终结这一切的人，我以为我能让战火熄灭，但死亡来得悄无声息。”
    “那个恶魔曾经透露过吧？我曾经被人背叛杀死，身体分崩离析。”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怎么讲述这件事，再开口时，声音多少有些沙哑，“那时候，很多反叛军想要招揽我，他们都渴望着这份强大的力量。”
    “我那时多少也为自己强大的力量自得，但我没想到，这份力量也会为我招致祸端。”
    “缇娜小姐，我死于挚友的毒酒。”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我的王国不相信我的忠诚，他们恐惧我会背叛，会接受他人的招揽，所以他们……接受了亡灵法师的建议。”
    “杀死我，用我强大的躯体制造一具不会反抗的，只听命于王室的，永恒的兵器。”
    缇娜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知道塞勒斯看起来就是一副很有故事的模样，但也没想到这个讲述起来只是轻描淡写的“被背叛”三个字，能有这样绝望的内情。
    “我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我也不知道光明神给予了我什么样的恩赐，我死后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毫无记忆，我只能在后来，从他人的讲述里，拼凑起我失去记忆后做的事情。”
    塞勒斯毫无表情地讲述着，“传说中的英雄塞勒斯、当任万树国国王，还有那个亡灵法师，没有人从那场仪式里活下来。”
    “他们没有能力操控我，和我一起死在了那场荒唐的仪式里。而后，失去意识的我成了凭借本能游荡的无主亡灵，从那间地下室，走进了古老的宫殿。”
    “——这是万树国真正崩溃的开端。”
    “我当了一段时间没有目标的亡灵，随意游荡，即使是现在，我依然缺失了那一段记忆，眼前只有鲜红灼眼的摇曳火光。但‘塞勒斯’这个名字，就是在那段时间，从传奇的英雄变成了杀戮的亡灵。”
    “一开始反叛军试图利用亡灵法师收服我，让我为之效力，但在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之后，他们终于意识到，我已经变成了这片土地上的定时炸弹。”
    “他们为了我短暂地联合起来，要把我剿灭。”
    “他们请动了中央教国的辉光主教帮忙，进展得很顺利，我被暂时封印，短暂地回复了意识，只要开启冥界的大门把我关进去，我就会从这片土地上消失。”
    “但他们又开始了争斗。”
    “他们不愿放弃，我这把强大的刀，为了争夺我的尸体大打出手，临时的联盟瞬间崩溃，战火重燃。”
    “最后我的躯体在争夺中分崩离析，而这颗头颅……”
    他伸出手，垂下眼抚摸着自己脖颈处，由项圈遮掩的伤痕，“是被我曾经的弟子，含泪夺下，扔进了冥界。”
    “他哭着祈求我的原谅，但其实只有他，我想说一声‘谢谢’。”
    “我这一生，由生到死，都在面对那片土地最肮脏的一面。”塞勒斯仰起头，“所以，说不定是我过分悲观了，但放弃太阳藤的首领真的像她以为的那样是处于大义吗？”
    “我无法轻易相信。”
    “哎。”恶魔懒洋洋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我说，下次要讲这种沉重的故事，就叫我来怎么样？好歹我会选择一个更有意思的说法。”
    “我果然还是说的太沉重了吗？”塞勒斯露出一点歉意，“抱歉，我不太会讲故事。”
    “何止是沉重啊，你说得简直想让人给你套上花圈，含泪读一万遍光明神训。”恶魔夸张地摊开手，“大概就是，如果我现在用你开个玩笑，缇娜一定会给我一拳的程度。”
    缇娜已经拧紧了眉头：“是我觉得随便说点什么安慰你都觉得很失礼的程度，怎么会这么……”
    她比划了一下，最后放弃描述，转而提议，“要不按照我那边的风俗，给你烧点纸钱吧。”
    虽然不知道天地银行能不能把钱送往异世界的冥界，但多少也能有点慰藉。
    塞勒斯哑然失笑：“也没有那么夸张，我在冥界有太多的时光可以思考过往，我的愤怒之火已经和灵魂之火一起熄灭。”
    “现在这样就很好，一切与杀戮无缘，而我第一次试着用战斗之外的能力帮上别人的忙。”
    “这简直就像是我想象中，战斗结束之后的生活一样。”
    “只是看到和过去有些渊源的人，一时之间还是有点感慨。”
    “我用无意义的死后时光思考了很多，也想象过，要结束苍红树界的战乱，到底需要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最锐利的刀锋，无可动摇的信念，以及……不曾丢失的心。”
    利维坦歪了歪脑袋：“差不多吧。”
    “我只有刀锋。”塞勒斯往回看了一眼，“而那位公主只有心。”
    “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无法结束这一切的。”
    “你说那位黄金树的首领，能够拥有这一切吗？”
    缇娜诚实地回答：“我觉得有点难吧。”
    利维坦夸张地摇了摇头：“缇娜——”
    “你也太不会说话了，这种时候就算是安慰他，也要说‘有可能’吧？不要说像恶魔一样的台词啊。”
    “不。”塞勒斯难得笑起来，“是我不该对未曾谋面的人，寄予过高的期望。”
    “我只是说实话嘛。”缇娜耸了耸肩，“毕竟大家都是凡人，拥有一种天赋已经很了不起了，什么都要会也太为难人了一点。”
    “不如大家凑一凑。”
    “什么？”塞勒斯像是没理解她的意思。
    “在我的认知里，战争不是一己之力可以结束的东西，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左右的。”缇娜摸了摸下巴，随口提议，“大家组个队凑一凑这些优秀品质怎么样？”
    “就像经营迷宫一样，规划交给聪明的海伦娜，巡逻交给警觉的罗伯特，骗人交给大骗子利维坦……”
    利维坦骄傲地扬起下巴，丝毫不觉得有问题：“没错。”
    塞勒斯轻声笑起来：“你可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家伙。”
    “如果我当初，也能像你这样坦率面对自己的不足，寻求同伴的帮助就好了……”
    “嗷呜——”
    众人齐刷刷回头，罗伯特正蹲在教堂屋顶，对月狼嚎。
    缇娜：“……他是要变身了吗？”
    “不，大概只是突然的发病。”利维坦面无表情，“我们这里还净是一些看不懂气氛的家伙。”
    缇娜拔高音调：“罗伯特——从屋顶上下来！要回去睡觉了！”
    “嗷呜——”
    缇娜看着屋顶纹丝不动的罗伯特，叹了口气，伸出手：“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去抓他。”
    作者有话说：
    罗伯特：我读不懂气氛，因为我是快乐小狗，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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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会觉得亡灵法师更值得信任啊，属实是昏了头。】
    【当权者失格啊，一个可以变强的人，和一个不会变强的亡灵。。。这都不会选】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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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可爱了嗷呜】
    【塞勒斯，你已经来到养老院了，
    辉煌与狼狈，都是褪色了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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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红战队】
    【是快乐小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快乐才是主旋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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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好可爱呀，真想去亲每个一口给大大浇灌营养液，会长出万字大肥更咩？！】
    【真的是传说中的梦之队的残缺版，传奇故事的开端的那种感觉】
    -完-
    第92章 、chapter.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