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熟悉不过的脸近在咫尺，可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看过他。
    他们错过太多，又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这些年，”慕时欢有短暂片刻的恍惚，她轻声说，“我让自己身处怨恨中走不出来，不肯放过自己，你也一样，不是吗？”
    手心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下他的脸，她的鼻尖又酸了不少：“我折磨自己，你也是，这样的日子，我们还有一直继续下去吗？”
    厉憬衍蓦地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喉咙口极度晦涩下，他的声音也极哑：“我想让你忘掉从前，开开心心。”
    或许很难，但他一直在努力。
    慕时欢的眼泪突然就没出息地又掉了下来，声音一直在发颤：“我知道，知道的……”
    她都知道，只不过从前不愿承认更不想面对。
    温热指腹重新覆上她的脸替她轻轻擦着眼泪，她忍不住也捉住他的手。
    纵使没有千言万语，但这一刻尝试解开心结，重新面对彼此的两人都懂，唯有放过自己方能以最好的姿态面对当下和未来。
    就算不说，他们都懂。
    “以后……”慕时欢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不自知放软的语调像是回到了从前在撒娇，“你要补偿我，要对我更好。”
    厉憬衍失笑，声音也隐隐发颤：“好。”
    眼泪肆意，慕时欢盯着他的眼睛：“要比从前更爱我。”
    “好。”
    心尖处发酸又泛暖，从今晚哭的那一秒开始到现在，压在心口的仅剩的沉重终于也有了消失的症状。
    “不能只是补偿，而是爱我。”她继续。
    “我知道，”捉着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心，厉憬衍眼中亦有微不可查的泪光，“会比从前更爱你，全心全意单纯地爱你。”
    胸腔情绪汹涌，慕时欢的声音似乎哑了些：“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能有事瞒着我，无论大小。”
    “我答应你，”厉憬衍应下，是安抚她更是承诺，“不会骗你，不会瞒着你，任何事，任何情况。”
    他的眼中噙着失而复得的欢喜和温柔。
    慕时欢捕捉到，一颗心渐渐变得柔软，她紧紧反握住他的手，说出他们之间另一个遗憾和怨恨：“孩子……”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她分明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些。
    她依然握住他的手：“我是怨过你，可也怨我自己，那时候……我的心理和身体都不适合有孩子，他和我们没有缘分。”
    厉憬衍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是我的错，”他看着她，声音哑到难以形容，“孩子不会怪你，他很心疼你这个妈妈，以后……他还会回到我们身边，在合适的时候。”
    她知道，知道……
    听着他的话，酸意强烈，慕时欢忍不住掉了眼泪：“我知道，可你要答应我，要和我一样等他回来。”
    他们之间的心结需要解开，她的，他的，他们一起的。
    “好，”厉憬衍答应她，“听你的。”
    眼前突然间变得更为朦胧，心底深处沉甸甸的那块轻了不少，慕时欢知道，他们不会把他忘记，他们会一起记着他。
    “不哭了，”见她的眼泪像是又有决堤的趋势，厉憬衍俯身靠近，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眼角，更加温柔的语调哄着她，“眼睛会难受。”
    但似乎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那股情绪就控制不住。
    眼泪一滴滴地滑落，眼前模糊，慕时欢哭得不能自已，心中同样的感受，厉憬衍克制着，再吻上她的脸，温柔地一一吻去她所有眼泪。
    “不哭。”他哄着。
    慕时欢很想点头，但那股剩下的情绪太需要发泄，她到底没有克制，而是选择了放纵自己。
    厉憬衍了解她，再没有拦着，只是陪在她身边哄着她安慰她，直至她哭累再没有眼泪。
    “我去拿毛巾。”他哄着她说，去而复返，他和之前一样温柔细致地给她擦着。
    慕时欢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这一刻再也不愿移开视线，哪怕只是一寸而已。
    厉憬衍感觉到了。
    擦完，毛巾放回原处，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搂着她，俯身吻上了她眉眼，无关情欲，只是想吻她。
    吻完眉眼，他亦没有深入，稍稍分开了些想起身，视线却不期然地和她的胶着在一块。
    “睡吧，我陪着你，不走。”他的一颗心前所未有的柔软。
    慕时欢点头，望着他：“好。”
    片刻后，她重新闭上眼，慢慢的，她的呼吸声变得平稳绵长。
    厉憬衍始终保持着搂着她的姿势，不想放，更是舍不得。
    他的心绪还没彻底平静下来，方才她所说的意思他都懂，可这些年她的难过终究是他造成的，他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可她愿意再朝他踏出一步，却是对他最大的救赎。
    他们谁也离不开谁。
    脑中闪过很多画面，时而混乱时而清醒，最终所有的都变成了怀中人。
    “时欢……”他低头重新吻上她眉眼，慢慢地温柔往下，吻上她鼻尖吻过她脸颊，最后落在她唇角，克制着轻轻地辗转厮磨。
    “我爱你。”低低的模糊的声音落在这安静卧室。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有振动声传入耳中，怕吵醒她，厉憬衍暂时将她放下，轻手轻脚离开卧室找到发出声响的手机。
    是他的，是小臣打开了电话。
    他接通：“怎么了，小臣。”
    小臣开口就问：“爸爸，妈妈是睡着了吗？我先给妈妈打电话，但是她没接。”
    厉憬衍下意识看了眼关上的门，压低声音：“嗯，妈妈累了，已经睡了，有事吗？”
    “没事，”小臣摇摇头，“是想和爸爸妈妈说晚安，既然妈妈睡了，爸爸你不要吵醒她哦，让妈妈睡。”
    “好。”
    父子俩聊了会儿，快结束时小臣突然来了句：“爸爸。”
    “嗯？”
    “加油！”摆出一副加油姿势，尽管爸爸看不到，小臣还是热力地加油鼓劲，“你要加油哦，不要轻言放弃。”
    厉憬衍心中泛暖：“爸爸知道，谢谢小臣。”
    “那爸爸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厉憬衍去了另一间房拿出自己的换洗衣物迅速地洗了个澡，而后再回到卧室重新抱住了熟睡的慕时欢。
    慕时欢这一觉睡得很沉，好像是这几年唯一一次睡得这么沉这么安心，在睡梦中她都能清楚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就在自己身旁。
    围绕着她，给她安心，久违的安心。
    她知道，是厉憬衍。
    ……
    第二天。
    慕时欢有意识醒来时下意识地想摸手机看看几点，手一动，却被人条件反射地紧紧抓住，她缓缓睁开眼抬眸。
    就见男人睡在她身旁，下巴埋在她的脖颈里，双手抱着她，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极其亲密的姿态。
    他还没醒。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亲密了。
    慕时欢恍惚了下，等她回过神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另一只手还算自由的手抬了起来，指尖眼看着就要碰上他的脸。
    她顿住，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刻她竟然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紧张感，就好像……好想当初卧底时期和他第一次亲密一样。
    心跳很快，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那种，她咽了咽喉，视线落在他脸上舍不得移开。
    半晌，蜷缩的手指松开，慢慢的，她的手指一点点地再靠近他的脸。
    终于，碰到了。
    她的手指颤了下，而后，像是情不自禁像是本能，她的手指开始沿着他的轮廓线条缓缓地移动描绘着。
    由下往上，轻抚他的眉心，最后又一路往下到达他的唇畔。
    呼吸不自知屏住，她看了许久，指尖莫名有些发烫，她想收回。
    倏地，手指被捉住，炙热的温度顺势蔓延。
    慕时欢的心跳直接就漏了下，她怔住，忘了呼吸，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等反应过来想逃离之际，她的手掌被贴上了他的脸。
    他抓着她，抚摸着他的脸，无声的温情就此流转。
    “早。”她听到他清晨特有的沙哑声音，磁性性感。
    脑中忽而划过模糊的画面，像是从前的一幕幕，带着熟悉朝她而来，慕时欢望着他，终是没有再逃。
    “早。”她也说。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格外炙热，其中情意绵绵，如从前也比从前更为缱绻深情。
    不等她做什么，他的手突然带着她的继续她刚才的事，重新沿着他的轮廓描绘。
    动作像是刻意的缓慢，滋生起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觉，慕时欢的心和指尖皆是止不住地发颤，莫名想再收回，偏偏他握得很牢。
    蓦地，动作停止。
    她松了口气，却在下一秒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跟着滞住。
    ——他吻上了她的指尖。
    颤栗的感觉直接沿着指尖瞬间侵入到了她的肌肤里，又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一下僵住，虽然她也说不出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她眨了眨眼。
    而下一秒，忽然间阴影落下，俊脸缓缓靠近。
    慕时欢呼吸再滞了滞，心跳一下变得狂乱。
    温热的薄唇便是在这时覆上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