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将李青卷入车里的能力者现在连后悔都来不及，他看路边的树木都离得比较远，只能慌忙从兜里掏出了一大把植物的种子枝干扔出去，那些东西在半空中就肆意生长，落下时牢牢地平铺在车上，只是枝条之间总有缝隙。谁都知道，只要有一点液体渗透过缝隙这辆车就完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巨人尸鬼那张开的巨大口洞在他们眼里近乎狞笑，下一秒粘稠毒液就从尸鬼的口洞里喷射出来，整车人脸色惨白。驾驶座的队员抖着手打弯，可他自己也知道大概挣扎无用了。
    有风在动。
    不是那种沁人心脾的风，而是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凛冽的、很难出现在D市这种地方的狂风。就连车身都被吹得偏了偏，开车的队员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是那个向来缀在车队末尾叫郑泽的男人。
    一身黑的男人肩上扛着把改造后的枪械，他视线上抬，被束在脑后的头发没有随着狂风摆动，他整个人像是龙卷风平静而危险的风眼，在他们后方静默伫立。
    “走。”
    驾驶座的队员只能从对方口型里读出这一个字，他憋着一口气踩住油门猛冲出去。
    在半空中的腐蚀毒液和车上的树枝都被狂风卷起来拍回尸鬼身上，惊险躲过一劫的车子急忙撤离，所有人都或轻或重地呼了口气，视线忍不住定在后视镜里越缩越小的人影上。
    那个男人说不定会因为救他们而死在这……
    李青小声跟帮了她一把的男人道谢，对方摇摇头。一行人就怀着沉甸甸的心情沉默着往来路上返回。
    郑泽其实并不轻松，即使尸鬼的毒液近不了他的身，但显然短时间内他也奈何不了它，对方把弱点保护得严严实实，子弹穿透它皮肤的瞬间就会被腐蚀干净。更何况景石区现在也并不安全，尽早离开才是上策。
    郑泽皱着眉头，把再次朝他喷射过来的毒液用风掀了回去，尸鬼的皮肤根本不受毒液影响，它扭动着庞大而笨拙的身子，从身上抖落的液体在地上烧出一阵刺鼻白烟。
    它显然被激怒了，一口一口咬下身上水囊一样的肉瘤，再张开嘴时喷射毒液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虽然郑泽能用风把毒液掀翻回去，但自己也没有撤退的余力了。
    好在也不是完全束手无策。
    男人摸了摸已经预热完毕的铁灰色枪管，动作迅速地向前冲刺上膛，右脚狠踩地面向半空高高跃起，整个人被风托着向前冲去。风是时刻流动的，这代表他不能稳定在某一位置，机会稍纵即逝。
    气流呈涡旋状微微陷入枪口，郑泽端着枪托眯起眼睛，在尸鬼朝他张开那足以吞下成年人的黑红大嘴将要喷出毒液时，一颗特制子弹被压缩后的狂风裹挟着撞入它口中。郑泽顺着开枪的后坐力直接翻身落地，仔细看就能发现从他枪支的出弹口蹦出的并非弹壳，而是一些细碎的晶石粉末。
    半空中的爆炸闷响和粘稠水声混合在一起，即使从远处都能把巨人尸鬼的剧烈颤动看得清清楚楚，它尖啸一声，半张脸都被炸掉下去，嘴里红黑色的上颚和牙床都露了出来。但关键的大脑部位却没受到什么伤害，那枚子弹显然也被腐蚀了，威力减了大半。
    等回了基地他一定要把戚燕送去当志愿者，她说什么也没用。郑泽这么恨恨地想着，抬手把已经报废的那半截特制枪管拔掉换上新的。
    “那个——”
    少女的声音从背后由远及近，郑泽震惊到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他微微一偏头就看见戚燕站在他身边，身体还因为高速移动而有些失去平衡地摇晃。
    ……哈？！她是怎么过来的？
    “你用我的手……”
    “你他妈的疯了？！”郑泽感觉自己被戚燕气得血压蹭蹭往上飙，怒喝一声。
    “用我的手把这个扔到它身上！快快快！”
    戚燕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却锲而不舍地捏着一个软趴趴像玩具一样的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郑泽短暂迟疑过后还是朝她伸出手去，没成想女孩一下子躲开了，戚燕焦急道：“你不能碰的！就用我的手，用风！”
    她的坚持是有原因的。
    早在她发现别人不能使用记录本里物品的时候，戚燕就一直在摸索这个道具判定物品使用者是她本人还是其他人的界线——答案是道具和她本人要有接触——或者离手的前一秒都得是和她本人接触才行。
    好在郑泽即使不能理解也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抱母鸡似的用一只手臂揽着戚燕的胸口把女孩抱起来，打算状况不对就带着这脑子不清楚的家伙直接离开。女孩身体轻又软，抱在怀里没什么分量。
    男人看着戚燕手里那古怪东西，眼睛里全是怀疑：“你扔。”
    戚燕点点头，奋力把手里那个两头尖中间肥的软体玩具向半空扔去，郑泽让风卷着那东西往尸鬼身上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东西越是靠近尸鬼就扭动得越厉害，让人莫名其妙有些恶心。
    郑泽皱着眉假装不知道戚燕在他胳膊上擦手的恶行，向后急退了几步。被炸掉半张脸的尸鬼趁他们两人说话的空档又准备吃身上的肉瘤，失去了下巴让它很难完成吞咽动作，下一秒被戚燕扔去的东西就正正好好黏在他裸露出的气管部位。
    那个说不上名字的怪异东西在接触到尸鬼的瞬间就牢牢吸附在它身上，正随着时间的推移飞速膨大起来，而尸鬼则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干瘪下去，没一会它两颗眼睛就从松垮的面部皮肉中凸出来。
    “呼……”看来是有用的。戚燕小心呼出一口气。
    ——是的，她画的是水蛭。
    “吸附并吸干第一个接触个体所含的一切液体”，当然是水蛭最符合这样的条件。戚燕心中大定，刚扬起一个笑脸想跟郑泽开心庆贺他们俩的劫后余生，就看见男人目光如刀般削在她脸上。
    “之后给我好好解释。”他声音又冷又硬。
    ……呜。
    女孩乖乖点头，看着郑泽倒腾了一会手里的枪，抬手就把丧尸脑袋轰了个稀碎。失去了腐蚀性体液的丧尸不足为惧，单靠它头上肉皮和骨头根本抵挡不住特制子弹的摧残，失去大脑后巨人尸鬼只能大厦倾倒般委顿在地。
    戚燕抱着男人横在她身前的胳膊，视线在尸鬼经过的焦黑土地上停留一会，神经极度紧张下手脚冰凉的状态也逐渐消失。
    这一切总算结束了。
    白鹤云早在发现毒液被冻成冰后依旧有腐蚀性时他就退回到了车上，被冻成冰的毒块落在地上会摔得到处都是，反而更危险。他和白鹤雨都没有走，一边等戚燕一边注意清理被声响吸引过来的丧尸。
    女孩的离开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白鹤雨一想到这件事就有些郁卒，明明他上一秒还见她在车里坐的好好的，下一秒就跑郑泽身边去了，他根本想拦都没机会。
    加上白鹤云还说他们过去了帮不上忙，反而让人分心了坏事，白鹤雨自打变成能力者以来哪里听过人对他说这种话，但事实摆在眼前不承认又不行，于是更郁卒了。
    他憋闷得不行的时候看见郑泽背着枪远远地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个低头噘嘴的戚燕，男人嘴巴开开合合，显然是在数落她。郑泽站在白鹤云两兄弟车前，板着脸对他们晃了晃手里的女孩，声音不大不小：“她坐我车上。”
    说完还着重盯了一眼之前和戚燕一起留下的白鹤雨。
    这是挑衅吧？是吧？
    白鹤雨真的超——级郁卒。但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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