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才十二三岁，饿得皮包骨也不愿卖家里的山地。
    如今他长大了，有吃有穿有得住，又怎么可能反而来卖地！
    袁土松贼兮兮笑道：“大侄子，不一样了嘛！你现在都已经在城里落户了，铁定不回村里头。那些地荒着怪可惜的，还不如卖给俺们自家人，对吧？”
    袁博扯了一下嘴角，冷哼：“那些地本来一直都荒着，庄稼也种不了。你们买去做甚？”
    额？
    袁土松尴尬呵呵笑了，道：“大庄稼是不成……土豆还是能种。那玩意种上几个月就能收成，吃几个就管饱。”
    “就是！”袁土嘎附和：“俺们买去种土豆，总成了吧？大侄子，俺们现在有钱——俺们给你买就是！”
    老柳转了转眼睛，支吾：“小袁娃都说不卖了……你们还纠缠啥？老袁活着的时候，就靠那些地捣鼓点儿吃的，感情深厚来着。咱都是山里的老农民，对土地感情不深，对啥才深，对吧？”
    “你懂个屁！”袁土松不耐烦挥手：“吃你的菜去！少来叽叽歪歪！”
    老柳缩了缩脑袋，安静默默扒饭。
    袁土嘎凑了上前，压低嗓音：“大侄子，地荒着怪可惜滴，俺掏钱给你买。没错，你现在是有些钱了，能耐当小老板了，可钱那玩意它也不嫌多，对吧？”
    “对嘛！”袁土松笑出一口黑牙：“反正你也不回老家了，地留着做甚？换成钱在城里花，多点儿快活不好吗？”
    袁博眸光微沉，想起肖颖前几天打电话说她急需一笔钱跟吴波合作买船，考虑两人都没什么本钱，打算把四合院的房产证拿去银行抵押，然后贷款几万块买大渔船。
    没错，现在是不愁吃喝不愁穿，但肖颖那家伙忒爱折腾，他不好束着她。
    几万块是一笔大数目，而且不可能很快赚回来。
    他身边就一两千块，算是九牛一毛，根本帮不上什么。如果卖地能凑多一些钱，多一点算一点，也许能帮她缓一缓。
    袁土嘎兄弟见他似乎在考量，猜想他明显是心动了，暗自欢喜得很。
    “大侄子，你好好考虑一下嘛！俺们都是本家人，哪会害你！”
    “地契都在你这边吧？你回去找出来，明天俺们就给你买。”
    “一个山头两百块，两百块哦～这个价格不算低了哎！村里谁都卖不到这么高的价！”
    袁博蹙眉问：“你们要买几个？种土豆而已，需要那么多？你们有钱买几个？哪里的钱？”
    山尾村向来穷得叮当响，他们也都是勉强过日子而已，哪里来那么多的闲钱给他买山地。
    袁土松慌忙罢手：“你用不着担心，俺们买得起。你家的山头俺都包了！全包！”
    “辣么多？”老柳叔瞪大眼睛，支吾：“他们家的山头可不少。”
    袁博眯住眼睛，心里隐约带着怀疑。
    “对，我家一共十三个山头，加上我妈那边的六七个，凑起来足足有二十来个。一个暂时算两百块，二十个就是四千块。你们上哪儿找那么多钱来给我买？”
    袁土松下巴扬起，拍了拍胸口。
    “这个你甭管！反正俺们有钱给你买就是。大侄子，只要你点个头，签个字按拇指，把地契都掏出来，俺们立刻取了钱给你。”
    袁土嘎竖起大拇指，得意洋洋道：“对！你别不相信，俺们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
    袁博眸光幽沉看了看他们，淡定没开口。
    他们两个略有些急，催促：“大侄子，你还想啥？这天下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买卖？这辈子铁定都遇不上了！”
    “就是！麻利点个头，明天找个地方签字。俺们离这边远，来一趟忒不容易。”
    “山路十八绕，兜兜转转才能出山。趁着天气好，麻利办了这事！”
    袁博眯住眼睛，淡声：“我爸妈都不在了，岳父岳母都远在帝都。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跟我媳妇商量一下才行。”
    “哟！敢情还是一个怕媳妇的！”
    “忒丢脸！咱是爷们，想干啥就干啥，跟个娘们商量做甚！”
    “就是！家里的事情就得爷们说了算！”
    袁博扯了一下嘴角，似笑似嘲讽。
    “我媳妇嫁给我，就是我们老袁家的人。那些山头是老袁家祖辈传下来的。我媳妇进了老袁家家门，这个家她就有份。换句话说，那些山头她也有份。这样的事，我能不跟她商量？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我爸妈如果活着，非骂死我不可！”
    袁土松焦急问：“那你回去跟你媳妇商量吧。明天能成不？”
    “应该行吧。”袁博道：“后天给你们答复。”
    袁土嘎“哎哟！”一声，抱怨咕哝：“还商量个啥？天上的馅饼辣么多？还得后天！”
    老柳叔怯怯低声：“卖那些山头不是小事，回家商量是应该滴。”
    “你懂啥！吃你的饭！”
    “吃饭吃饭！”
    等他们一一吃饱，袁博送他们去小宾馆住下。
    两人一个小房间，一个晚上一块钱。他掏钱付给老板，转身踱步回家。
    老宅里黑乎乎，肖颖明显还没回来。
    他开了锁，推开门进去。
    “阿博！”隔壁的门迅速打开，刘三冰探头过去：“回来了？对了，午时过后几个庄稼人来找你，说是你的老乡。你遇见他们没？”
    “遇见了。”袁博解释：“带他们去搓了一顿，随后给他们找个地方睡觉。我也刚到家。”
    刘三冰尴尬笑了笑，“他们的口音有些重，我压根跟他们没法聊，就倒了几碗水给他们喝。对了，他们好像说要给你家买地，是不是这样？”
    “嗯。”袁博摩挲手中的钥匙，解释：“我家在山尾村的山头不少，一个个光秃秃的，种庄稼都不行，说是现在能种土豆，想买了种土豆。”
    刘三冰好奇问：“都是山头？多大？真的山头吗？就是那种高耸的山头？”
    “嗯。”袁博答：“一片山的意思。我家和我妈家的，凑起来足足有二十个山头。我们那边都是山地，人多地少，各家都是分山头过活。我爷爷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人少，争不过其他村民，分的山头也偏僻些。一个个都光秃秃的，树不见多少，连草都少。”
    刘三冰惊呼：“哇塞！那得多大的地方！”
    袁博笑了，挑眉解释：“算起来比整个惠城都要大。但没啥用，没水源没树木，干巴巴一大片。山里的冬天长，一年得有四个多月盖着冰雪。融雪后的春天还勉强能有绿油油的感觉，其他时候都是灰土一片片。”
    “既然这样，那就卖了呗。”刘三冰下巴微扬：“反正你和小颖都准备去帝都，这辈子应该不可能去山里落脚了，留山地荒着也没个意思，不如卖给人家去用。”
    “不行！”倏地一道脆脆的娇喝声在后方响起。